两人的低语随风飘散,并没有打扰到我的酣眠。
另一边,闷油瓶和胖子并没有像我那样立刻入睡。他只是静静地躺在躺椅上,那双淡然的眼睛望着头顶蔚蓝的天空和缓缓飘过的白云,眼神空茫,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间与空间,看向了某个凡人无法触及的远方。他就这样静静地望了很久,像一尊凝固的雕塑,与这热闹的海滩格格不入。
不知过了多久,他那漫长的、仿佛凝视了永恒的目光,缓缓地、极其自然地移动,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他就那样安静地看着,看着我被海风吹得微微翘起的头发,看着我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的胸膛,看着我因为熟睡而显得格外恬静甚至有些稚气的侧脸。他的目光深沉如古井,看不出明显的情绪,但那专注的凝视本身,就蕴含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守护意味。他就这样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眸,也进入了休息的状态。他的睡姿极其端正,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呼吸几乎听不见。
胖子一开始也没睡,他正跟不知从哪里溜达回来的黑瞎子嘀嘀咕咕。黑瞎子似乎对海边的某些“特色活动”产生了兴趣,我严重怀疑跟美女或者啤酒有关,眉飞色舞地跟胖子描述着什么,还试图怂恿胖子一起去“探索探索”。
“不去不去!”胖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坚决地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躺椅里,“胖爷我刚吃饱喝足,正是消化食儿、补充元气的时候,跟你去瞎晃悠?没那闲工夫!这躺着多舒坦!天为被,沙为床,海风送我入梦乡~”他还即兴作了句歪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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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见怂恿无效,也不强求,笑嘻嘻地自己溜达走了,墨镜后的眼睛大概又在搜寻着什么新的乐趣。
胖子嘟囔了一句“这瞎子,屁眼里插火箭——简直能上天”,然后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个最舒服的“瘫”式,很快,他那边就传来了低沉而富有节奏感的鼾声,与远处海浪的声音一唱一和。
而张海客,这位一向以闷油瓶马首是瞻的海外张家人,他的休息则更像是一种精准的效仿和仪式。他并没有立刻放松下来,而是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认安全无虞,然后他的目光便始终若有若无地追随着闷油瓶也时不时的瞥向我。当他看到小哥终于闭上眼睛,似乎进入休息状态后,张海客才像是得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整个人明显地松弛下来。他推了推眼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才以一种相对放松但依旧不失严谨的姿态躺好,闭上了眼睛。仿佛族长的休息,就是他可以暂时卸下防备的信号。
与此同时,海里的三位少年已经彻底玩疯了。
他们首先冲向的是摩托艇。苏万一马当先,跨上了一辆蓝色的摩托艇,黎簇选了辆红色的,杨好则上了辆黄色的。工作人员简单讲解了一下操作要领,三人便迫不及待地发动了引擎。
“呜——嗡——”强劲的引擎轰鸣声响起,摩托艇如同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在海面上划出长长的白色尾浪。
“哇吼——!”苏万兴奋地大叫起来,加速冲在前面,海风猛烈地吹起他的头发,“太爽了!黎簇!来追我啊!”
“怕你啊!”黎簇嘴上不服输,猛拧油门追了上去,但脸上紧绷的表情泄露了他的紧张和刺激感,“你慢点!撞上了!”
杨好跟在后面,既兴奋又有点小心翼翼:“你们等等我!这玩意儿有点晃!”
三辆摩托艇在海面上你追我赶,时而直线加速,时而绕圈漂移,溅起漫天水花,笑声和尖叫声混杂在引擎声和海浪声中。
玩够了摩托艇,他们又看上了被快艇拖着的香蕉船。三个人爬上半月形的黄色充气船,紧紧抓住前面的把手。
“抓紧了啊!”快艇上的工作人员用英语喊道,随即快艇开始加速。
香蕉船猛地被拖拽起来,在海面上快速滑行。一开始还算平稳,很快,快艇开始故意左右摆动,香蕉船随之剧烈摇晃。
“啊——要掉了要掉了!”杨好第一个喊起来,身体随着船的摇晃左摇右摆。
“抓紧!别松手!”黎簇大喊,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但嘴角却咧开着,带着兴奋的笑。
果然,一个急转弯,香蕉船猛地倾斜,三个人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全被甩进了海里!
“噗——呸呸!”三人从海里冒出头,抹着脸上的海水,互相看着对方的狼狈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再来一次!”苏万意犹未尽地喊道。
又玩了几次香蕉船并且毫无意外地每次都被甩下水后,他们终于感到有些累了,爬回岸边,瘫在浅水区的沙滩上喘气,任由海浪一波波地冲刷着他们的身体。
“呼……过瘾……”黎簇喘着气说,胸膛起伏着。“就是……海水……真咸……”杨好吐着不小心喝进去的海水。苏万则看着远处那些玩冲浪板的人,眼里又开始放光:“哎,你们说,那个难不难?”
黎簇顺着他目光看去,立刻打消他的念头:“得了吧你,那个没练过根本站不起来,再去喝一肚子海水,晚饭都省了。”
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些体力,他们又跑去玩了沙滩排球,虽然技术烂得像互相喂球,堆了个奇丑无比号称是“海怪”的沙堡,最后被涨潮的海浪无情吞噬,甚至还尝试了趴在冲浪板上用手划水,结果就是原地打转。
阳光、海水、沙滩,以及尽情挥洒的青春活力,将他们一下午的时光填充得满满当当,笑声和嬉闹声几乎从未间断。直到夕阳开始将天空染上淡淡的橙红色,玩得精疲力尽、皮肤都晒得发红的三个少年,才意犹未尽地、拖着沉重的步伐,互相搀扶着朝着我们的遮阳伞区域走来。
而这一切的喧嚣、活力与快乐,都完美地成为了我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午后海滩之眠最动人的背景板。
我依旧深陷在躺椅里,睡得天昏地暗,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只在梦中咂了咂嘴,仿佛尝到了冰镇饮料的甜和海水阳光的味道。
直到……感觉有人轻轻推了推我的肩膀。
“师兄,醒醒啦!太阳快下山了!大家都回来了!”是苏万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喘息和笑意。
我极不情愿地、挣扎着从那个温暖黑暗的睡梦中脱离出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三张被晒得通红、滴着海水却洋溢着灿烂笑容的年轻脸庞,以及远处海平面上那轮变得温柔无比的、橙红色的夕阳。
啊……这一觉,睡得可真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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