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转念想到,那些功法需要原地运气才能抵挡,到时候就算顶住了箭雨洗礼,骑兵步兵成千上万围攻过来,那他才叫插翅难飞。
听他将自己看到的军营情形讲述完毕,张林氏缓缓闭上双目,颇为无力地靠在身后冰冷潮湿的石砖上,喃喃道:“芦郡……守不住了。”让袁忠义冒如此大的风险去刺杀敌酋,已经是张林氏最后的希望。
尉迟狰来到西南之前,怒州军心涣散,几乎打不出什么像样的反击,张林氏坐拥三郡秋收粮草,以仙姑之名还能用低廉军饷征兵,原本有信心在半年之内将怒州占据,再去和张道安夹击悭州,平定蛮兵。
可这位青年将军来后不过数月,带入怒州的两万愣头青就成了令行禁止、纪律严明的可怕部队,一场胜仗,将怒州余部士气轻易带起,早已龟缩在南部诸郡不敢冒头的守军,也终于有了分兵支援的胆子。连上翼州轻易不肯动用的水军,尉迟狰可以说是凭一己之力,将西南四州青云直上的义军势头生生拦腰斩断。
听闻霍四方此战折损二将,兵卒五千余人,已在芦水北侧转攻为守,壁垒据点几乎修到了岸边。显见对尉迟狰已是极为忌惮。
大概是觉得三江仙姑这个名头,未来跟大安争锋之际还有利用价值,霍四方的使者送来信函,表示即便芦水之战大败,依然对张林氏痴心不改,若她愿弃下芦郡北渡蜀州,与他成亲,他将令她北上镇守巴遗郡,一切权柄,与在芦郡无二。
这无疑是极其优厚的待遇,优厚到张林氏根本不信,而滇州……从她与霍四方合作出击那一刻起,就已不再是可能的选择。
张道安多疑谨慎,一旦回到他的麾下,只怕,从此便会被软禁起来,不见天日。
若真的只能选择一个相信,张林氏宁肯将赌注,压在尚且陌生的霍四方身上。
时不我待,虽说翼州水军逆流难行,最晚明日之前,怕是也能抵达芦郡北侧,届时北渡,将难于上青天。
张林氏虽是妇人,却也不敢在这种时候优柔寡断,城墙上既然没有等到她期待的结果,那么,便只有割舍一切离开,从头再来。
听到她选择北渡,没有听张红菱的劝,袁忠义心里其实颇为高兴。
滇州那边已经没什么他好惦记的事,而蜀州,东部小镇有莲春坊,东北群山中藏着峰红山庄,这两处地方如今都是他的,还不曾去真正收下。
而且,西南武林以蜀州为尊,他这想当大侠的,不去拜会峨嵋、雁山,岂不是显得太过失礼。要是霍四方真的兑现承诺,肯让张林氏北去巴遗郡,途经蜀东第一大郡东川,还可以往唐门看看——那阴阳透骨钉着实是个好东西,他心里颇为痒痒,想着是不是能弄来一套。
他出马好言好语安慰,再讲明利弊,贺仙澄心领神会从旁帮衬几句,张红菱也就跟着一起过去收拾行李了。
芦郡之中已经没有士气可言,张林氏交代好之后的事情,叮嘱他们不必顽抗,要逃的就快逃,不想逃的,就丢掉武器混进百姓之中一起开城等着被接收,免得被当作降卒斩或是坑杀。
交代完毕,张林氏最后去望了一眼自己夫家的祖宅,遥遥叹了口气,收拾好行装,带着身边的女亲兵,与袁忠义他们一起,在芦郡西侧的渡口,上了两条小船,划桨北去。
这些天鹿灵宝的心智好转了许多,不再激烈疯,只是人还有些呆滞,反应较慢,整日就是抱着小腹愣神。袁忠义此刻有一张人皮要妥善维持,总不能将她留在芦郡,万一她傻说出自己是断龙剑派的逆贼直接被砍了,或是被攻进来的兵卒看到觉得样貌不错拉去当营妓,他可绝不情愿。
倒不是他忽然了善心,而是贺仙澄告诉他,鹿灵宝在白云山上参加大典至今,还不曾来过月事。
极有可能,她已经怀上了孩子。
那晚生的事情,袁忠义心知肚明,这孩子虽说将来八成姓白,但毫无疑问是他的种。
他虽搞不来舐犊情深那套,鹿灵宝真要生下这个娃娃,力所能及之处,他总归还是要帮衬一点。
让贺仙澄去带上鹿灵宝,出之前,他找个借口去给藤花、云霞安排了一个较远的目的地,约定到了那边再相见,之前她们就找个隐秘地方炼蛊,做好记号让他能及时找到就好。
剩下半包金豆子都给了她们,以她们的应变和身上的蛊虫,吃喝不愁的情形下躲个三年五载也不成问题。真要因为战乱失散从此无缘得见,袁忠义不曾动心,又怎么会有半点留恋。
倒是藤花神情黯然,依依不舍,分别时还不停轻声催促他,一定要早点过去找她们。
北渡的两条船上并没带船夫,袁忠义、贺仙澄、张红菱、鹿灵宝与两个较壮实的丫头占了一条,两两轮替划桨,另一条上则是张林氏带着六个亲兵,其余空地,都装的是匆忙带出的金银财宝。
最新找回fff,c〇张林氏的船上人多了一个,财宝也摞得更满,吃水颇深,还不到江心,就远远落在后面,袁忠义不得不指挥划桨的放慢度,稍微等一等。
雨水已经小了许多,江心还算风平浪静,袁忠义水性虽然不怎么样,但内功深厚,一口长气可以屏息良久,倒也不慌,只是隐隐觉得,如此顺流斜穿芦水,入龙江主道,东进上岸蜀州的路线,似乎风险极高。
翼州水军增援尉迟狰,最快的路线便是沿龙江西行,逆流进入芦水河道,跟着向东南斜漂,可直抵芦郡北门。
张红菱也知道这一点,才会焦急站起,把红披风缠在木棍上拼命摇晃,大喊:“娘!让他们划快点啊!这里很危险的!”此刻这条船上是轮到鹿灵宝和贺仙澄划桨,鹿灵宝还呆呆傻傻,一听危险二字,双眼一瞪,挽起袖子的两截藕臂哗哗力,猛划起来。
贺仙澄眼见船头就偏了方向,赶忙咬紧牙关也跟着加,免得小船在江上莫名绕起圈子。
这一下,前后差出的距离更远,细雨如烟,几乎都要看不真切,只剩下一个落在后面的影子。
张红菱还想再喊,忽然听到东侧龙江江面上传来一句:“有人北渡!拦截!”“糟!”贺仙澄脸色微变,急忙提醒道,“是翼州水军,快划!”鹿灵宝显然将内力都用了出来,头顶青丝之间升起淡淡薄雾。贺仙澄也不敢怠慢,长吸口气,吐息运转,把小船几乎划成一只水鸟,掠向对岸。
张红菱心急如焚,尖声喊道:“娘!娘!你倒是快些啊!”眼见东侧水面许多突击小舟出现,上面光汉兵卒纷纷张弓搭箭,她彻底乱了阵脚,抓住袁忠义的衣袖哭叫道:“袁郎!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啊!”袁忠义摸出几枚铜钱,单足踏在船舷,沉臂凝力,哧的一声打了出去。
他内力惊人不假,可这等距离,轻薄铜钱毕竟比不了强弓劲弩,他将船头一个击毙打下水去,当即就有许多点了火的箭嗖嗖飞了回来。
他急忙拿起船后粗索,运力长鞭一样甩开,将飞来火矢打入水中。
“啊啊啊——!”那两个丫鬟吓破了胆,尖叫着跳入水中,唯恐被火矢射中,烧死在船上。
少了两个没用的,小船顿时轻了许多,袁忠义咬了咬牙,道:“红菱!去舱里只把最值钱的留下,剩下全丢进水中,再提提度,咱们能上岸!”“那我娘呢!我娘呢!她还在后面啊!”张红菱泪流满面,已经失了方寸。
“你们上岸,我划船去接她,走一个算一个,到时候在临麓郡霍四方那边见面!”袁忠义挥舞长索,勉强将又一波箭雨打落。
只要哄着她们先往临麓郡去,只剩他一个,返回去救没救人,还有哪个知道?
找个安全江面划船兜一圈,水军走了,来捞一捞漂散的东西,算是尽过人事,也就罢了。
张红菱咬牙丢下去数个箱子,小船急驰,对岸不多时便近在眼前。
这时那些水军掉转船头,大喊着还有一个,往南而去,显然,是去抓张林氏了。
张红菱等不及小船靠岸,拎起最后剩下的两个大包袱,便催着贺仙澄和鹿灵宝,与她一起跳入水中,游完最后这段距离。
袁忠义只得转身坐下,不必掉转船头,就这么逆划破浪,向着张林氏那边迎了过去。
远远就听到女亲兵清脆的呼喝之声,烟雨之中,火光飞舞,他再划近些,就看到小船不仅已经起火,还被这些更快的军船抄过前方,截断了路。
不是没有机会,这批来拦路的船,已经不再射箭,似乎打算将船撞沉,下水把人活捉。
想到那珠圆玉润丰美娇嫩的成熟寡妇,袁忠义微微一笑,决定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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