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发现这些东西的人是乔慎,要说福气,那只能说是龙角带来的福气。只不过昨日他跟刘武聊到军资粮饷之时,俩人激烈争论了几句——因为张叁苦于没有招兵的军资,突发奇想,要把县令家给抄了!
蚁县也有个县仓,粮食暂时是不愁;但招兵是要发饷的,章知府派他一个光溜溜的团练到蚁县来,除了一堆文书,一个铜板都没给,军资是要自己想办法的。他看县令家的宅子相当不错,不知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想找个茬把这位硕鼠县令给抄了,劫富济贫嘛。
刘武一听,大惊失色,坚决反对,对他这土匪行径忧心忡忡!抄了县令,上哪里再去找一个新县令?再说,哪有没钱就去抄富户的道理,县里不得民心惶惶!尤其是那几家乡绅富户,都怕自己家也被张团练抄了!
现在好了,有了这些银子,县令暂时是保住了。刘武当然要赶紧捧团练几句。
但张叁心里可没想放过县令。别的不说,就那一院子假山,这要不是因为打仗,也能拿去换不少军资。那内院里更指不定藏着好些宝贝呢。
他一肚子鬼胎都打到脸上来了,把刘武看得唉声叹气。
张叁往刘武背上虎虎地拍了一巴掌,和蔼可亲地哄他:“刘兄,莫怕莫怕。我昨日也就随口一说,不会背着你乱来。快回去叫人,把这些个好东西全都抬回县衙里去,好生清点。”——
刘县尉恪尽职守,带领衙役与文吏们搬运、清点物资,略下不表。且说张叁李肆与乔慎一起,又将地道来回仔细地走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玉佩踪迹。
李肆十分内疚,垂着头反思:“我该将玉佩给啸哥保管的。”
张叁叹道:“是我塞到你身上的,想着你才是奉使,要怪也该怪我。而且若不是我,你也不会独自钻地道,挨这趟罪,玉佩也不会丢了。”
“丢了也没事,”乔慎安慰道:“我会说官话,能背族谱,也知道宗室的种种规矩,不是一般人能仿冒的。官家会信我的。”——
时近晌午,三人都饿得发慌,便暂且不寻了,重整心情,回了张家。
大姐昨夜说了,晌午要给弟弟们做一桌好的,并且重新排了辈分,张叁还是张家老三,李肆是张家老四,乔慎依然是张家小弟。
还没进院门,那浓郁的肉香味就飘了出来,溢得整条巷子都是。邻居家的小娃攀在自家院栏上往外张望,都要馋哭了!
张大娘子一大早起来炖了猪肉煲。精挑上好的五花肉,切三指宽的大块,用山姜与茱萸浸泡去腥,先煎炸锁汁,再用豆豉与其他香料调味,文火慢炖。两三个时辰下来,软糯油滑,吹弹可破,浓香四溢。
端上桌时,爽滑嫩肉在煲里来回摇摆,看得李肆目光愣直。
张大娘子又端上三大笼猪肉馅的大蒸饼,面是黍米面,算不上精食,但掰开一个,肉馅浓香,小葱青翠,油汁四溢,色香味浓。
李肆瞧瞧猪肉煲,又瞧瞧大蒸饼,又瞧瞧猪肉煲,又瞧瞧大蒸饼,痴痴不语。
张叁在灶间帮着大姐备菜,切了一些萝卜白菜,准备一会子烫在猪肉煲里。他回头望了一眼,乐道:“姐夫,劳你给肆肆拿双筷子,都馋傻了。”
姐夫正在水缸边洗碗筷,闻言净了一双筷子先递给李肆。
先食不礼,李肆这点规矩是知道的,躲闪着直摇头。
乔慎趴在桌上,直接伸手拈了一个蒸饼,塞进嘴里说:“四哥,家里不讲究这些,我都先偷吃的。”
他一个破落公子,平素在自己宅子里还没有在大姐家吃得好,来此蹭了二十余日的饭,脸都吃圆了。
有小弟牵头,李肆便挺不好意思地跟着偷吃了一个蒸饼。塞进嘴里咀嚼的那一刹那,一双小马瞳闪闪地亮了起来——
姐夫又端出自家酿的梅子酒,温热了一人倒上一碗。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喝,接着昨晚的话头,继续聊这些年的过往。
张大娘子聊到张叁小时候,是个贪吃好耍的小胖墩,三日不打、上房揭瓦,成日里大街小巷地调皮捣蛋,整个县城都被他玩了个遍。山下的废堡也是他自己发现的,带着几个小伙伴想去占堡为王。结果堡里当时住着几个流民汉子,几下就把这些来捣蛋的小鬼给打出去了。张叁那时候又胖又矮,打也打不过,被当成蹴鞠踢了屁股,大哭着回来找姐姐告状,说要跟姐姐“学刀法”。
学甚么刀法,既然精力旺盛又不爱读书,便来屠户摊打打杂,贴补一下家用。所以他小小年纪,就被姐姐揪着耳朵拎到摊上来帮忙了。每天精肉、肥肉、寸金软骨,细细地剁成臊子——倒确实练就了一手“刀法”。
他十五岁时,佟太师在魁原府征兵,派到蚁县的属官需征五百个年满十五的青壮。大煊军制,原该一家只征一人,父死才能子继,兄死才能弟继。但蚁县人户少,那属官征不满员,便将已满十五的张叁写作另一户张家的儿子,跟他二哥一起,强行抓走了。
张叁初进军营,胖墩墩的,瞧着也不太能打,被分作了火头兵,成日里也只管“剁成臊子”“煮成粥饭”。他切肉熟练,煮饭却是稀烂,连累军士们吃了几个月的生米、糊面,把他自己也给饿瘦了一整圈。
后来有一日,夜里敌军袭营,煊军一片慌乱,死伤惨重。张火头兵拎着两把菜刀从灶台旁出去,砍人如砍猪,剁头如剁瓜……
这一战后,他被调去了前锋,从此开始了日日打杀的军中生涯——
张叁怕吓着家人,略去了打杀之事不提,只说自己这些年随军走南闯北的过往。李肆支起一只耳朵听着,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吃上。席间就他一人一声不吭,埋头狂干,接连塞进去三只大蒸饼、一大碗猪肉,数不清的烫菜。
那梅子酒他闻着又甜又香,也想尝尝。张叁却是不让,不仅不让姐夫给他倒酒,而且连他想从张叁的碗里偷喝一口也不许。
张叁护着自己的酒碗,转过头去专心地与姐姐、姐夫说话,没注意到乔慎和李肆的小动作。
乔慎在一旁瞧四哥实在眼馋,心生不忍,便将自己的酒碗偷偷推给四哥。反正他年纪小,喝这个只觉头晕,也喝不了几口。
李肆先小小地尝了一口,觉得醇甜可口,并没什么酒味,反而像京师茶肆里的甜饮子,便开心地喝了一整碗。
这一碗下去,他便彻底饱了,满足地放下筷子,擦净嘴角,继续沉默地听众人闲聊——
聊着聊着,他只见大姐和啸哥都变成了两只大老虎,姐夫是只干瘦的山羊,弟弟是一只长出了一点点龙角的小麒麟。两只老虎嗷嗷呜呜地说个不停,山羊时不时咩咩上几句,小麒麟话少,但是偶尔也会开心地呜嗷几声。
一屋子兽类,其乐融融,只有煮在煲里的小猪比较伤心,哗哗地掉眼泪。眼泪化作油汁,看起来更香了。
他的头也好晕,天旋地转,需要倚靠在柔软厚实的虎毛里。
其中一只虎是不能倚靠的,一旁的羊咩咩大抵会生气。但是另一只虎是小马驹的,可以随意倚靠,随意蹭脸,随意撒娇。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马蹄。为啥连蹄铁都没有?我竟是一匹放浪的野马!
他觉得更晕乎了,便贴近属于自己的那只大老虎,将一只蹄子放进毛茸茸的虎掌里,又将脑袋枕在大老虎宽厚的肩上,满足地蹭了蹭。
“……肆肆……谁给他喝酒了……”
他的耳朵像泡在水里,大老虎隐隐约约的声音从水面上传来。
声音低沉暗哑,真好听。大老虎身上热烘烘的,暖得他满脸温热,晕眩得更厉害了,觉得自己要睡过去,于是便低下头,将脸埋进厚实又柔软的虎毛里,安心地阖了眼——
张家老四在众目睽睽之下,搂抱老三,埋脸蹭胸,引得张家小院里一片鸡飞狗跳,又略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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