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吴县,桃李芳菲已化作满地落英,新生的绿意却在枝头渐浓。肃清许贡党羽后的太守府,终于洗去了血腥气息,只余庭院中几株晚樱在夜色里静静吐露芬芳。
沈风端坐案前,指尖缓缓划过竹简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顾、陆、朱、张,吴郡四姓赫然在列,其后还有钱塘沈氏、余杭吴氏等十余家郡中望族。竹简的纹理在他指腹下清晰可辨,仿佛能触摸到这些姓氏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网。
“伯槐,宴席可备妥了?”他抬眼看向侍立一旁的常林,声音在静谧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常林趋前一步,躬身道:“回主公,已按最高规格备下。各家家主皆已收到请柬,听闻沈家是二老爷亲自前来。”
沈风眸光微动。二叔沈?,那个在他少时总板着脸训诫他“莫要习武误了经学”的长辈。记忆里那个严厉的身影与如今的身份在心头交织,他不禁想象着二叔再见他时会是何种神情。
侍立在侧的贾诩适时开口,声音轻缓却字字清晰:“主公出身沈氏,此乃天赐优势。今日之宴,当以‘安土抚民’为主旨,切忌显露吞并之意。”
“我明白。”沈风颔首,指尖轻轻敲击案几,“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这些士族盘根错节,若能得其支持,治理吴郡事半功倍。”
夜幕初垂时,太守府华灯璀璨,恍如白昼。
沈风特意未着官服,只穿一袭玄色深衣,玉冠束发,既显威仪又不失亲切。他亲自站在府门前迎客,对每一位前来的士族代表皆执礼甚周。
“陆公远道而来,风深感荣幸。”
“顾先生请入内上座。”
“朱族长别来无恙?”
他谈吐从容,目光诚挚,对各家情况如数家珍,让这些原本惴惴不安的士族代表渐渐放松下来。当一位年迈的顾氏族老步履蹒跚时,沈风甚至亲自上前搀扶,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
当一辆悬挂沈氏族徽的马车抵达时,沈风整了整衣冠,快步迎上。
车帘掀开,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的青袍男子缓步下车,正是沈?。
“二叔。”沈风执子侄礼,恭敬一揖。
沈?驻足,借着府门前的灯火仔细端详着他,目光复杂,终是伸手扶住:“文虎如今是一郡之守,不必行此大礼。”语气虽淡,却已不似从前那般疏离。
“在二叔面前,风永远是晚辈。”沈风微笑,亲自引沈?入席,安排在主宾之位。
宴席开始,沈风举杯敬酒,目光扫过全场:“今日请诸位前来,非为公务,只为结识乡贤。风虽受朝廷敕命,亦是吴郡子弟,日后治理郡务,还需诸位鼎力相助。”
“风年少德薄,蒙朝廷不弃,委以重任。然治理一郡,非一人之力可为。今郡中多处官职空缺,风欲征辟郡中贤才,不知诸位可有人选举荐?”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安静下来。士族们交换着眼神,彼此都能看出对方心中的震动。
这位年轻太守,分明是要与他们共享权力!
顾氏族长顾雍率先起身,声音洪亮:“使君虚怀若谷,顾氏愿荐族中三子,皆通经学,可任郡府椽史。”
有顾氏带头,其他各家纷纷跟进,争相推荐族中才俊。席间顿时热闹非凡,方才的拘谨一扫而空。
沈风含笑听着,目光却不经意地扫向始终沉默的二叔。只见沈?缓缓起身,拱手道:“老夫愿举荐一人,乃吴县高岱,此子虽非我沈氏子弟,但博览群书,精通经义,可堪大用。”
贾诩在一旁默默观察,暗自颔首。沈风这一手“以权换心”,确实深得治政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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