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悬,晒谷场上的喜棚下,人声鼎沸,笑语喧天。
昨夜的红烛喜庆似乎延续到了今日的正午。简陋却丰盛的“喜宴”摆开了,用的是各家凑来的桌椅碗筷,菜肴是镇上的婶娘婆姨们各显神通,将积蓄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肥鸡炖得烂熟,溪鱼煎得金黄,山笋腊肉香气扑鼻,大盆的青菜豆腐管够,甚至还有几坛子平日舍不得喝的老酒。虽无山珍海味,但每一道菜都透着实打实的诚意与欢欣。
阿烬(云烬)和苏瑶被众人簇拥在首座。云烬换下了昨夜的喜服,穿着干净的粗布衣裳,精神却比前些日子好了太多,眉宇间那丝挥之不去的茫然被一种沉静取代,偶尔看向身边的苏瑶时,眼底深处会掠过一丝无人能懂的、极其复杂的温柔与坚定。苏瑶也换了身水蓝色的衣裙,依旧是粗布,却掩不住那份惊心动魄的清丽。一夜缠绵与灵肉交融,不仅让她体内药灵本源得到了一丝滋养,苍白的脸色透出淡淡的红晕,更让她眉梢眼角间,无端添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属于妇人的娇慵与妩媚,眸光流转间,清澈依旧,却似多了几分水润潋滟,静静坐在那里,便如一幅动人的水墨仕女图,让不少偷偷打量的小伙子都看直了眼,又被自家老娘暗中拧了一把。
乡亲们轮番上前敬酒道贺,说着吉祥话。陈伯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多喝了几杯。王大娘拉着苏瑶的手,絮絮叨叨地传授着“过日子”的秘诀。赵大叔拍着云烬的肩膀,嗓门洪亮:“阿烬,成了家就是大人了!以后好好待苏姑娘,有啥难处,尽管开口!”
孙婆婆更是红光满面,仿佛这桩婚事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逢人便说。
孩童们在席间穿梭打闹,捡着掉落的肉渣糖屑,小脸上尽是满足。整个青牛镇都沉浸在这份朴素而真挚的喜悦之中,仿佛昨日的婚礼只是一个开始,今日这顿共聚的饭,才真正将这对新人纳入了小镇血脉相连的大家庭。
云烬心中暖流涌动,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愧疚。他看着这一张张真诚的笑脸,听着这一句句质朴的祝福,昨夜与苏瑶灵肉交融时唤醒的记忆碎片和那份沉重的责任感,让他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苏瑶并不真正属于这里。他们的过去缠绕着血腥、阴谋与超越凡俗的力量,留在此地,这片刻的安宁如同偷来的时光,随时可能被打破,并给这些善良无辜的人带来灾祸。
他正暗自思忖,如何在不惊扰大家的情况下,与苏瑶商议离开之事时——
镇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惊慌的呼喊和急促杂乱的马蹄声!
“不好啦!强盗又来啦!好多人!带着刀!”
晒谷场上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只见镇口烟尘扬起,十余骑快马旋风般冲入镇中,马上之人个个面目凶悍,手持明晃晃的兵刃,为首的正是前几日被云烬打跑的疤脸强盗!他脸上带着怨毒和得意,指着晒谷场方向大喊:“老大!就是这里!那小子和那个仙女似的小娘子就在前面!”
马队簇拥着一个身形格外魁梧、满脸横肉、左脸有一道狰狞刀疤的独眼壮汉。这壮汉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气息彪悍,眼神凶戾,正是附近百里山区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强盗头子——“独眼彪”!
独眼彪漫不经心地策马前行,目光扫过惊慌失措的村民,如同看待待宰的羔羊,充满不屑。然而,当他的目光掠过晒谷场,最终落在被众人下意识护在中间、正站起身、脸色微白的苏瑶身上时,他那仅剩的独眼骤然瞪大,迸射出无比贪婪与惊艳的邪光!
昨日的苏瑶已是清丽绝伦,今日经过一夜灵肉滋养、心结稍解的她,更是容光焕发。那份纯净如仙的气质中,悄然融合了一丝初为人妇的妩媚风韵,如同含苞的花蕾在晨露中绽放,美得惊心动魄,又带着一种极易激起占有欲的柔弱感。在这粗陋的山镇背景下,她仿佛一颗误落尘泥的绝世明珠,光华难掩。
独眼彪纵横绿林多年,劫掠过的村庄不少,抢过的女人也有,何曾见过这等姿容与气质的女子?他只觉得一股邪火猛地从小腹窜起,瞬间烧遍了全身,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哈哈哈!”独眼彪发出一阵狂笑,独眼死死锁定苏瑶,声音如同破锣,“疤老三,你他娘的这次总算没骗老子!这小娘子……果然是人间绝色!比你说的还要够味十倍!老子要定了!”
他大手一挥,狞声道:“兄弟们!男的全宰了!财物抢光!那个女人——给老子完好无损地带回去!谁伤了她一根头发,老子扒了他的皮!”
“是!老大!”众强盗齐声应和,眼中闪烁着残忍与兴奋的光芒,策马挥刀,便欲冲杀过来!
“跟这帮畜生拼了!”赵大叔目眦欲裂,操起手边一条挑柴的扁担,怒吼一声,率先挡在了前面。他是镇上最健壮的铁匠,此刻须发皆张,宛如暴怒的雄狮。
“保护阿烬和苏姑娘!”陈伯也颤巍巍地站起来,虽然害怕,却并未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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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了!不能让他们祸害咱们镇子!”王大娘、李婶等妇人也纷纷拿起板凳、锄头、锅铲,男人们则捡起一切能当武器的东西,孩童们被妇孺紧紧护在身后。恐惧虽在,但为了保护家园,保护刚刚获得幸福的这对新人,青牛镇的村民们爆发出惊人的勇气,迅速结成一道脆弱却坚定的人墙,将云烬和苏瑶死死护在中心。
云烬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眶瞬间红了。这些手无寸铁、最多只有一把子力气的乡亲,面对凶神恶煞、武装到牙齿的强盗,竟然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们前面!这份情义,比山还重!他体内那沉寂的力量在愤怒与愧疚中疯狂躁动,却如同被铁链锁住,丝毫提不起来。他只能死死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渗出。
苏瑶紧紧抓住云烬的手臂,脸色苍白,眼中充满惊惧,但看着挡在前面的一个个背影,更多的却是感动与不忍。“云大哥……”她声音颤抖。
“杀!”强盗们已经冲近,刀光闪烁,眼看就要砍向最前面的赵大叔等人!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云烬猛地推开苏瑶,用尽全身力气,踉跄着冲到人墙最前面,张开双臂,挡在了赵大叔身前,直面那劈来的雪亮马刀!他眼中没有畏惧,只有决绝。就算没有力量,就算死,他也不能让这些乡亲因他而死!
那挥刀的强盗被云烬这突如其来的、视死如归的气势惊得动作一滞。
“阿烬!”“云大哥!”身后传来乡亲和苏瑶的惊呼。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几个原本躲在人群后的半大少年,不知何时悄悄摸到了强盗马队侧翼,猛地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装满石灰和辣椒粉的布包奋力掷向马匹的眼睛和强盗的面门!
“噗——!”“咳咳!我的眼睛!”“畜生!惊马了!”
石灰辣椒粉弥漫开来,好几匹马受惊,嘶鸣着人立而起,将背上的强盗甩落,场面顿时一片混乱。赵大叔趁机一扁担狠狠砸在一个落马强盗的背上,其他乡亲也呐喊着,用手头简陋的“武器”朝着倒地的强盗没头没脑地打去。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却也打得他们狼狈不堪。
独眼彪没想到这些泥腿子竟敢反抗,还用了这等下作手段,惊怒交加,挥刀砍翻两个冲到近前的村民(幸好未中要害),独眼死死盯着被众人牢牢护在后面的苏瑶,又看看拼死挡在前面的云烬,心知今日事不可为。这群村民拼起命来不好收拾,若折损太多兄弟,得不偿失。反正这小镇跑不了,那美人儿……迟早是他的!
“妈的!一群不知死活的贱民!”独眼彪狠狠啐了一口,独眼中凶光闪烁,“今天算你们走运!老子记住你们了!还有你小子——”他用刀尖指向云烬,又贪婪地看了一眼苏瑶,“和你的小娘子!洗干净脖子等着!老子迟早回来,踏平你这破镇子,抢走你的女人!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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