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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奏（第1页）

原来这柳家先祖本是宫廷乐师，一手琴技出神入化，在乐理之上也是造诣极深。当年机缘巧合拜师学剑之后，猛然发现，这乐理与剑理大有相通之处。

音乐中有节有奏，其中“节”乃停顿之意，“奏”乃进行之意，合起来便是俗称的“节奏”，节奏相谐而成雅乐。而剑法中也讲究起讫转承，所以剑术高手使剑时往往会有“剑韵”，意思是观剑有如聆乐，实则也是一种节奏美感。

柳家先祖由此开悟：所谓殊途同归大道，琴剑练到高绝处，其道之本身，莫非皆是节奏？

他这一悟，内中大有深理，由此领悟了动静结合、走停相间的上乘剑意。

从此他便以“节奏”学剑，重剑韵而非剑招，最终创出柳家大名鼎鼎的「七弦剑法」。

可以说，这柳家剑意与太衍剑意在剑理上各擅胜场，不分轩轾，两套练到精绝境界，都是放眼天下几无抗手的无上剑法。

柳家人人会琴，即便不是琴中高手，也必通晓乐理。是以柳家后人学剑，往往以乐理比拟。

平叔所说的“一板一眼”，其中“板”和“眼”都是乐理中描述节奏的常用术语，板是强拍，眼是弱拍，把一招看作一节，则一招的节奏之内，剑收剑发的时机可由“板眼”精准描述出来。

柳浪初时以“一板一眼”施展七弦剑法，此刻换到“一板两眼”，虽然剑招还是那些剑招，但剑韵陡然一变，实则是每一招细微曲折之处尽皆改头换面，旧招使出来便如新招一般，威力顿增。

柳家先祖曾道，倘若后人能练到“一板三眼”的第三重境界，并且在这三重境界中来回切换自如，剑韵如抑扬顿挫，浑然天成，那时柳家便要出一位剑神了。这话倒也不是吹嘘。

柳浪以二十岁年纪而登第二重境界，已经是柳家百年来第一人，虽然于此境界还不算拿捏甚稳，需要口中哼哼打着节拍辅以施展，但局面已经大为改观，眼见便要反守为攻。

王用祥和于靖南等人都是在剑上钻研了大半辈子，一见到柳浪这“韵换招不换”的精微奥妙之一幕，无不大开眼界，暗道：“河西柳得享大名，果非幸致，确有真材实料。我们败在这少年手下，倒也不冤。”

杨晋神色也转凝重，农夫剑毕竟极为简易，再怎么打散了来用，威力也有其极限，显然已经敌不过“一板两眼”的七弦剑了。

只听又是当的一声，杨晋身子再退，柳浪眼中猛地射出光来，他心知反守为攻便是下一招了，左手手指微曲，虚摆抚琴之姿，一招“高山流水”便要发出，蓦地里杨晋剑光长吐，一剑凌厉无伦地刺来。

王用祥四人失声齐叫：“仙人指路！”

四人看得清楚，杨晋这一招与祖传四招中的“仙人指路”在招数上颇为有异，但其中太衍剑意却清晰异常，简直比他们四位无空正宗还要正宗三分，单这一手没有几十年修为便绝使不出来，何以竟偏偏出自一个外派少年之手？

其中三人立即想到一个答案：“莫非是《天机道录》的缘故？”

只有王用祥联想到杨晋先前点评三人之言，隐隐猜到了一个可能，猛地握紧了拳头。

柳浪见杨晋这一剑剑路陡然一变，剑上一股锋锐之意如电射来，竟让他生出一股不可逼视之感，大惊之下，长剑横挡，猛地一格。

只听令人齿酸的刺啦一声，杨晋手腕一侧，两剑贴着划过，柳浪这一格的力道几乎尽数打在空处，杨晋长剑丝毫不停，继续直取柳浪左眼。

王用祥四人又叫道：“路转峰回！”“月明星稀！”

这一次四人没有异口同声，是因为王何二人只从杨晋这招看出“路转峰回”的剑意，赵舒二人则只看出了“月明星稀”的影子，至于这一招中化用的“西风参照”和“鹰击九天”，四人却都未能察觉。

柳浪一剑挡空，这一招再也无可阻挡，无奈之下只得向右疾跨一步。

于靖南三人见杨晋连使的两招古怪剑法，又听无空四人惊呼尖叫，毕竟才跟无空道门的人交过手，就算再迟钝，此时也明白杨晋竟然是在用无空剑法跟人过招。这比之方才见他以农夫剑对敌更令人吃惊，霎时间三人心中转过无数念头：

“杨晋自小在雷云派长大，难道竟给无空道门收买了？”

“传闻称《天机道录》一通百通，难不成他已练成了《天机道录》？”

“他入内门不过数月，这一身能耐自然在入内门前早就练成，他一直示人以不能，到底有何图谋？”

三人中只有于靖南曾在梦境中带出过宝经秘法，他心中自然想到：杨晋莫非进过了梦境，学得了无空剑法？若真如此，其天资比之左乾也不遑多让。

三人心中猜测不止的工夫，杨晋已经连进五招，招招不离柳浪左眼，方才柳浪堪堪扳平的局面，遽然又急转直下，这五招风驰电掣，势不可挡，柳浪鼻中已来不及哼哼，只得向右一跨再跨。

无空四长老在柳家七弦剑底一败涂地，虽然面上不服，但联想到几百年来本门声势日衰，心中实则也对无空剑法生出了一丝怀疑，此时见到杨晋以太衍剑意逼得柳浪狼狈异常，无不惊喜若狂，对本门剑法重又信心大增。

王用祥眼见柳浪不住横步相避，落败在即，想起他先前的狂傲无人，嘿声道：“河西柳，果然是‘横着走’。”

这一句正刺到了柳浪心坎，他不由得脸色一红，心中发急，这一来剑上破绽大露，只听杨晋喝一声：“走你！”一招疾如星火，倏地刺到，及于柳浪左眼眼皮而止。

这一招由动入静，转换既是极快又是极妙，与七弦剑法中的节奏之意也是深合，柳浪目瞪口呆，一时全身僵住。

只听“啊”的两声大叫，一声来自平叔，一声来自吴惜弱。

平叔以为杨晋一剑刺瞎了公子眼睛，忙抢上来看，只见公子满头大汗，眸采依旧，连眼皮都没破一点，才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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