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街是一条民国老街,青砖灰瓦的低矮小洋房,被道路两旁茂盛的黄桷树深深笼罩,若有种大隐隐于市的味道。小洞天是一处私房菜,正位于中山街。
推门进去,里面倒像是个一进式的四合院,八个包间置于院子的四周,确实是别有洞天。
久闻小洞天大名,陶慈也没来过,据说这里一位难求,没有大厅只有八间包房,有钱也难订到。恰巧她们要去的包间名叫【星光杳杳】,她一瞬间觉得,不会是专门为自己订的吧。
莫名有种奔赴鸿门宴的感觉。
俩人一进包厢,严明就站起来了,陶慈见状赶紧恭恭敬敬的喊了声“严叔叔”。
严明已是年过半百,可半点不见中年男人的油腻,反而姿态挺拔,像一棵苍劲的松柏。他的五官立体而端正,眼睛依旧明亮如星。
很好理解,这种经历了岁月沉淀的男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强者的姿态。而女人,大都是慕强的。
严明先招呼她们坐,又吩咐了服务生上菜,这才笑着对陶慈说话:“小慈,马上要毕业了吧?工作怎么样?”
陶慈下意识看了一眼陶月,说:“已经算是毕业了,只需要下个月回趟学校拿毕业证,工作也挺好的。”
此时陶月突兀的从包里掏出一盒烟,拿了一支出来点上。
“不介意吧。”
也不知道在问谁。
“少抽点。”严明一脸笑意。“你妈看着精明强干,其实心里最搂不住事儿,特别是面对你,比较胆小。今天叫你出来吃饭,一是你马上要毕业了,你妈妈的意思是,如果你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单干?开工作室?开公司?我们这边都会尽力满足你。”
“打扰一下”,服务生上菜打断了严明的话。
陶慈有些坐立难安,觉得他还没说出的话才是重点。
等菜都上齐,陶月按灭了还有一小半的烟。
“杳儿。”
“妈妈跟严叔叔结婚了。”
陶月见陶慈面不改色,只是默默的垂下了视线,有点后悔把烟没抽完就灭了,“下午临时决定的,所以赶紧约了你晚上一起吃饭。”
陶慈站了起来,“啊,那,恭喜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事情发生得突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件事,只希望自己尽量表现得没有失态。
严明也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郑重其事的说:“小慈,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就是你爸爸,如果你只当我是叔叔,我也会竭力护你们母女一辈子,我是真心的爱你妈妈,我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一百岁了,不是年轻气盛一时冲动,只想下半辈子互相有个依靠。”
陶慈是喝不了酒的,她见严明都喝了一杯,作为晚辈似乎应该再敬一杯才合理,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理解的,严叔叔,我敬您。”陶慈是真的理解,记忆中和陶月相处的时间不多,因为她总是忙得披星戴月,一个女人独自打拼这么多年,多少是不容易的。
陶月已经在一旁泪眼婆娑。
喝一杯心跳就已经快得像要跳出来似的,两杯酒下肚陶慈的脸颊就开始泛红,太阳穴也突突的跳,恍惚听到一声嘲讽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哟,没想到严总在外还有给人当爹的爱好,这是准备当亲爹还是干爹呀?”
“严葳蕤!”严明见许久不见儿子晃晃悠悠的从门口进来,拉开陶慈旁边的凳子兀自坐下,嘴里吐不出象牙,瞬间脸都白了。
陶慈喝了酒,除了反应有点慢,脑子还是清醒的,她转过头去看旁边落座的男人,也是严明那样一张端正的脸,剑眉星目,偏偏眼里戾气十足,还理着极短的寸头,看上去又正又野。
严葳蕤拉了一下还站着的陶慈,“坐啊,妹妹。”陶慈就跌坐回凳子上。
“你想干什么?”严明厉声。
“干什么?”严葳蕤偏了偏头,对上陶月的目光,“新小妈,咱们四个一家人,怎么偏偏抛下我来独享这天伦之乐了?”
“蕤蕤,不是的,”陶月下意识反驳,“我们不知道你提前回江城了,没有打算瞒着你。”
“这就不够意思了,是吧妹妹,你妈和我爸二婚的大喜日子,哪有不通知亲儿子的道理。还是我懂事儿,巴巴的赶回来,可算是赶上了。”他拿起一个空杯子,给自己倒了酒,又给陶慈满上,“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陶慈脑子突突的疼,无意与他多纠缠,拿起酒杯就喝了。
严明把杯子往桌上一掷,“喝什么喝!看不见她脸都红了?来吃饭就好好吃,跟个二流子一样!什么德行!”
“老严别这么跟孩子说话,”陶月出声道,“没通知到位本来就是我们不对,蕤蕤大老远回来,确实也没跟杳儿见过。”
严葳蕤靠在椅背上,不以为意,“老子什么德行,儿子就什么德行呗。”
陶月按住了想要发火的严明的手,眼神示意不要吵架。
严明深吸了两口气,“吃饭吧。”
陶慈早就饿了,啤酒的味道很苦,她不喜欢,吃了好几口菜才把味道压下去。
严葳蕤还是大剌剌靠着椅背的姿势,右手手肘虚搭在陶慈的椅背上,左手夹着烟。
圆桌很大,先进来的三个人都分散着坐,落在外人眼中陶慈和严葳蕤倒看起来很亲昵的样子。
每个包间都是单独的小房子,四面是雕花的木窗,窗户大开着,能感受到初夏夜晚的丝丝凉意沁入。
江珩走过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他其实也没看太清,但是那头粉色的头发又让他莫名的笃定。
“卧槽,严葳蕤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旁边那妹子漂亮啊,这是在见家长?”
旁边的周敬元已经率先出声。
江珩脚步一顿,“谁?”
“严葳蕤啊,你没看见吗二哥,我看他爸也在,旁边还坐了个女人。”
江珩眉头一皱,刚刚光看那个女孩了,真没注意旁边是谁。
周敬元啧啧的说:“那姑娘看起来挺小的,估计不知道严大少的风流韵事,还傻愣愣的来见家长。啧啧,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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