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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翡的心狂跳起来，一时差点喜极而泣，她也不顾上尊重不尊重了，探手先摸向鱼老的鼻息‐‐没有……这也没什么，可能是手太哆嗦了，周翡轻轻在自己舌尖上咬了一下，勉强按捺住自己心虚，又按住鱼老颈侧、心口、脉门……可是一路摸下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周翡简直要破口大骂起来，这老王八到底练的是哪门子的龟息功！怎么这么逼真？&ldo;好像还有气！叫赵长老来，&rdo;她头也不回地吩咐道，&ldo;还有……&rdo;这时，一个人忽然抓住了周翡的手腕，周翡一回头，见那来无影去无踪谢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ldo;&lso;透骨青&rso;是天下奇毒之首，中此毒者，会从骨头缝开始变冷、僵硬，最后形如木偶，困顿而死，人死时，周身好似被冰镇过，面色铁青，因此得名&lso;透骨青&rso;。&rdo;谢允一只手轻轻拉住在鱼老身上四处乱摸的周翡，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轻声道，&ldo;相传只有&lso;归阳丹&rso;能解此毒，虽然随着大药谷分崩离析，归阳丹的配方已经失传，但说不定&lso;海天一色&rso;还有留存吧。我听说归阳丹虽能解透骨青之毒，但服食者极易缺水，终身必须生活在水气丰沛的地方‐‐&rdo;他隔着几步远，望向鱼老的神色非常复杂。周翡急着追问道：&ldo;所以呢？&rdo;谢允微微低下头，见周翡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她脸上蹭了一块污迹，嘴唇上有一道干裂的痕迹。谢允手指微动，几乎想伸手替她抹去。周翡是漂亮，他从琢玉周翡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拉着鱼老尚且温暖的手掌，问道：&ldo;做什么？&rdo;她觉得自己说出了这句话，但其实在别人看来，她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并没有发出声音。那闯进来的弟子一步跨入江心小亭，正好和鱼老端坐正中的尸体打了个照面，膝盖一软，好悬没跪下，急忙踉跄着抓了一把旁边的门框，这使得他全然没有察觉到周翡的异色。李妍忙擦了一把眼泪，抓住那报讯人的袖子，急道：&ldo;师兄，怎么了？&rdo;那弟子一边愣愣地看着鱼老，一边无意识地开口说道：&ldo;林长老逼退山下大军第一波攻势，也切断了咱们同山下的大部分往来，镇上暗桩方才传来消息，说伪朝的人退去以后，围了咱们山下的几个镇子……&rdo;这话不需要解释，李妍都听得懂‐‐那伙北斗仗着人多，将他们困在四十八寨了！在场众人不少发出惊呼。那弟子激灵一下，仿佛才回过神来，他用力揉了揉泛红的眼眶，将慌乱的目光从鱼老身上撕下来，用强压恐惧的目光望向周翡，接着说道：&ldo;山下暗桩传信，说带头的是北斗&lso;破军&rso;陆摇光，但此人手下却只有一帮攻寨时打前战的黑衣人，主事者并不是他，而是一个伪朝的大官，陆摇光待他毕恭毕敬。&rdo;谢允听到这里，便沉声问道：&ldo;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手段，朝中人有朝中人的无耻，那领兵之人除了包围镇子，是不是还做了什么别的事？&rdo;弟子惊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被他的一语中的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ldo;他……他命人在镇上&lso;剿匪&rso;。&rdo;周翡入夜前还在镇上落脚，因为四十八寨地异常动静才跨马加鞭地赶回来，相当于正好跟围攻四十八寨的伪朝大军走了个擦肩而过。镇上茶楼里闹哄哄磕牙打屁的声音依稀仍在耳畔，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声夹杂其中，能传出去老远，百姓们一个个安逸得好似活神仙……李妍一脸懵懂，问道：&ldo;镇上？镇上不都是老百姓，他们在那剿什么匪？&rdo;&ldo;通敌的、叛国的，&rdo;不等那弟子说话，谢允便径自将话接了过去，&ldo;鼓吹过匪寨匪首，算妄议朝政；跟匪寨中人有生意来往、输送物资……算&lso;资助匪寨&rso;；依靠匪寨庇护，拒向朝廷交税的就更不用提了，必是&ldo;山匪爪牙&rso;……好稀奇么？只要大人愿意，大可以说整个四十八寨周遭数十村锅城镇全是匪徒，连飞进来的虫子都不干净，而且能说得有理有据、断然不会无中生有。&rdo;谢允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声，他分明是个带着几分潇洒不羁的公子哥，此时口中言辞，却仿佛也带上了几分洗墨江的阴冷萧疏。他的目光扫过周翡、李妍与下江的一干弟子，轻声道：&ldo;没听过么？&lso;事不至大，无以惊人，案不及众，功之匪显，上以求安，下以邀宠，其冤固有，未可免也。&rso;（注）这位大人显然来者不善‐‐当年北斗众人几乎倾巢而出，围攻四十八寨未果，在伪帝面前必然是不好看的，看来这回他们吸取了教训，将江湖事与朝堂事一锅烩了。&rdo;周翡觉得自己脑子里的弦好似生了锈，得努力的想、努力地扒开眼前迷雾横行的水雾森森，才能听懂谢允在说些什么。对了‐‐四十八寨有四通八达的暗桩，有长老堂，有林浩……还有无数外人不知关卡的岗哨机关，纵然鸣风叛变，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伪朝那边，谷天璇一击败退，阴谋败露，立刻便上了后招&ldo;围魏救赵&rdo;。蜀中的村锅小镇，这二十年来与四十八寨比邻而居，与寨中互相照应，李瑾容经营得当，此地逐渐从穷乡僻壤之地，成了天下最安全、最闲适的去处，这里的百姓和衡山下的草木皆兵之难民全然不同，这里既是真被朝廷大兵压境，人们恐怕一时都反应不过来。给这些只会坐以待毙的傻子们扣上一个&ldo;匪徒&rdo;的罪名着实方便，这样，就算围城数载，还是破不了四十八寨的防线，北斗和伪军回去交差也不必&ldo;两手空空&rdo;，自然会有个漂亮的剿匪人数。而在这件事里，四十八寨当然能紧闭山门、对山下人的遭遇置之不理，可四十八寨以往一直都是以&ldo;义匪&rdo;之名立足，真让无辜百姓背了这口黑锅，且不说心里过不过意得去，往后他们又该如何在南北夹缝中自处？那前来报讯的弟子忍不住看了谢允一眼，尽管对他一番话听得云里雾里，还是冲周翡点头道：&ldo;不错，周师妹，赵长老说照这样下去，咱们必不能紧闭山门、消极抵抗，恐怕这是一场硬仗，令你速去长老堂，他有要紧的话要交待给你，托你立刻带人离开蜀中，去给大当家报讯。&rdo;周翡忍不住抓紧了鱼老那只异乎寻常的死人手。她听懂了，这是让她临阵脱逃的意思。赵长老刚还说让她&ldo;当个人用&rdo;，这么快又改变主意，肯定山下的形势极不乐观。周翡孤身一人的时候，可以以身犯险，也可以浑水摸鱼，身边有需要照顾救助的朋友时，可以一诺千金，为了别人学会隐忍，然而当她身后是整个四十八寨、是默无声息的群山、是山下所有闲散的茶楼棋馆、集市人家时……她便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千层牵机牢牢地绑了起来，吹一口气都很可能从身上割下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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