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冷汗滑过白云生僵硬的面容,轻轻落在手背上,凉得像是初春刚刚融化的冰水。
月光落在这把薄薄的剑上,映出了一张绝世清尘的脸。
呼!方才还被冰蚕丝锁住的女子收起长剑,神情淡漠地看着呆若木鸡的白云生。
不一会儿,忽有一道人影从夜空中飘然落下,就像深秋里飘落的一片树叶。
“属下来迟,请公主恕罪。”
女子转过身,月光下,还沾着灰尘的娇容上已无丝毫疲态,眉心上那枚鳞片似的妖族魄印映着一层晶莹的紫色。
她竟然是一只修为入化境的紫魄境大妖!
女子看着天灵上一样拥有紫色魄印的神秘人,神情淡漠地吐出两个字:
“无碍。”
那神秘人默然起身,盯着恢复清醒的白云生,就像翱翔在九天上的猎天隼盯着泥坑里的一只蚂蚁,充满了轻蔑与傲然。
不一会儿,女子的声音从月光里传来:“金銮大泽的人要来了,我们走。”
婉转的声音随着离开的倩影越飘越远。
那神秘人随即起身,双目一闪,周围猎妖人的尸体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照亮了尸胡山的黑夜,也吸引了二十里外的一双焦急的目光。
不久,大火随着尸体一同化作灰烬,用木柴点燃的篝火却还在烧着。
风起无痕。
月光映在白云生木然的双眼中,随着他的目光一起落向溪流岸边的两团灰烬,一直落了许久。
“要不是我,他们都不会死……”
此刻的他,心里徘徊着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溪水中的血已经远去,这两团灰烬不久也会在风中吹散。没有人会记得灰烬半个时辰前的模样,除了“劫后余生”的白云生。
不一会儿,等到白鹭洲出现在月下的时候,他刚刚整理好行囊准备离开。
今晚这个地方实在太邪门了,绝对不能再多呆片刻。可眼前兀然落下的身影不仅拦住了白云生的去路,还提起了他的耳朵拧了十几圈。
“爷爷我错了!你别扭了,再扭就成独耳孙了!”
声声熟悉的痛呼随即而来。
白鹭洲随手一扔,把白云生扔在地上,一展豪侠本色:
“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跑这么远,不想活啦!”
白云生捂着红得发烫的右耳,嘴里碎碎道:
“跑这么远还不是被你找到了。”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
“老子问你,你抓得猎物呢?”
白云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两手一摊,苦笑道:“你猜?”
白鹭洲顿时气得老脸上眉飞色舞,心急败坏道:
“好,白让老子跑了一天。回去抄写《易水经》三遍,完不成别想再出来!”
一听“抄书”两个字,白云生像是在美梦中撞见了恶鬼一般,瞬间恢复了孙子的身份,连忙讨笑道:
“别啊爷爷,没事抄什么书啊,多喝几杯酒不好吗?”
一听喝酒,白鹭洲气歪了的胡子又歪了几分。他刚要发作,却见白云生又看起了溪流边的灰烬,脸上的笑容也没了。
不知这小子又要耍什么名堂,白鹭洲抬起来的手又落了下去,也抬眼看了看溪流两边的灰烬。
过了好一会儿,白云生又转头看了看方才困住梅花麝鹿的树下,目光天真地喃喃问道:
“爷爷,妖和人之间,还是那么仇视吗?”
白鹭洲眼露微诧,心里琢磨着这小子葫芦里又出了什么药,一双慧眼却早已看清了今夜的事实。
他身如秋水,声似秋风:
“如今江湖平静,天下大治,哪还有什么仇恨。”
“可是…”
白云生想说一说今晚的事——虽然这可能只是一件很小很平常的事,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怎样说出来。
也是,像他这样一个“足不出山”的年轻人,能对江湖说些什么呢?即便说出来,白鹭洲也不会在意这种事。
可这位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此时却有些安抚道:“妖人殊途,各有其命。有你无你,今夜他们都会死。”
“哦…”
白云生自然听不懂他爷爷这句一眼千年的话。因为自己确实还没来得及报答那一酒一肉之恩。
不过,白鹭洲转而的下一句话,他可是听得比谁都明白。
“小子,半个月前你偷了老子的酒,又藏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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