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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垣闭着双眼，耳畔响起严雪在宫中质问自己的话，他想告诉琉璃真相，却又不愿意就把这些复杂不堪的事让她知道。原先琉璃叮嘱他&ldo;别吓到儆儿&rdo;，他还心有微词。但这一时他自己的心意，竟跟琉璃疼护儆儿的心意差不许多，都想要把人好生地疼惜爱顾，保护的密不透风才好。琉璃正要挣扎出去，一边压低声音道：&ldo;别胡闹！&rdo;虽然这会儿里外无声，但丫头们都在外头，而且这个人一旦动起手来，有些动静是绝掩不住的。琉璃涨红了脸，竭力扭开头去道：&ldo;你、你要真……我就真恼了。&rdo;说了这句，才感觉他的动作停了停，然后颈上微微地刺痛，似乎给他轻轻咬了一下。琉璃几乎失声叫了出来，忙自己捂住嘴。偏偏就在此刻，外间有声音道：&ldo;大爷来了。&rdo;范垣如梦初醒，双手一松。琉璃跳开一步，恼羞成怒道：&ldo;你看看！哥哥来了！&rdo;&ldo;我又不是聋子，&rdo;范垣呼了口气，很是无奈：&ldo;罢了，你去见他吧。&rdo;琉璃搓了搓滚热的脸，又问：&ldo;你呢？&rdo;范垣淡淡道：&ldo;我现下不便见人。&rdo;琉璃疑惑地看向他，目光上下扫了会儿，总算有些明白，一时羞红了脸，却又窃笑嘀咕道：&ldo;活该。&rdo;范垣长叹了声，自己走到桌边，摸了摸，茶水温热，便先喝了一杯熄火。回头看琉璃走出去了，范垣想了想，便到了里间床榻边儿，手抚过那锦裘暖被，不由黯然魂销，当下枕着手臂倒下，闭目养神。范垣凝神间，隐隐听见外头养谦问：&ldo;四爷呢？&rdo;琉璃支吾道：&ldo;想必是累了，已经睡下了。&rdo;范垣听了这句，不禁暗中微笑，想到琉璃给自己打掩护，便放心地翻了个身，帐子里都是她幽淡的清香，范垣本是要养神的，嗅着这甜香，只觉得心荡神驰。突然又想起严雪质问自己&ldo;喜欢上截然不同的一个人&rdo;，心头丝丝甜蜜退却，突有些悲凉感慨。严雪又怎会知道，他这份喜欢人的能力失而复得，是何等的艰难不易。他也的确是至死不渝的，只是这份深情，除了他一辈子都喜欢的这个人外，只怕世间再也无人知晓。外间嘀嘀咕咕，是养谦在跟琉璃说什么，范垣听了会儿，再听不清，心里又想了一会儿事，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窗纸上已被夜色染的暗透，琉璃回到卧房，见范垣和衣静卧榻上，像是睡着了。她轻轻叫了声：&ldo;四爷？&rdo;范垣仍是一动不动，鼻息沉稳，这会儿琉璃走到跟前儿，虽然室内有炉子，但毕竟天冷，便轻轻地拉了一床被子出来，要替他盖好。不料才抖开，范垣合着被子将她裹住，顺势一翻身，反而把琉璃压住了。绝情烛光被风一吹，摇摇曳曳，琉璃睁大双眼：&ldo;你没睡着？&rdo;范垣俯视着她，问道：&ldo;你哥哥走了？&rdo;声音里仍带着几分初醒惺忪之意，却因为格外的低哑暗沉，反而平添了另一种韵味。琉璃本要回答走了，然而看他微微发光的双眼，又听了这样的口吻，忙道：&ldo;虽然走了，也许待会还要回来的……是了，母亲也许会过来。&rdo;范垣见她眼神闪烁，便道：&ldo;你又满口瞎说什么？&rdo;琉璃道：&ldo;哪里瞎说了？&rdo;范垣将她抱紧了些：&ldo;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思。&rdo;琉璃动弹不得：&ldo;你既然醒了，也该回府去了，不能总留在这儿呀，哥哥方才还问起来，我只说你乏了暂时歇会而已。&rdo;范垣道：&ldo;我就在这里留一晚上又怎么样？&rdo;琉璃笑道：&ldo;按理说姑爷不能随便留下过夜的。&rdo;&ldo;什么理？我看只是你的歪理邪说。&rdo;琉璃扭了扭，为难地求：&ldo;四爷，别闹啦。&rdo;范垣松了手，一翻身坐在旁边：&ldo;你就这样不情不愿，百般推脱，我怎么觉着自个儿仿佛是个叫花子，得百般哀求。&rdo;琉璃起先不解，继而忍不住笑道：&ldo;哪里有你这样的叫花子，你又哪里是哀求什么了，随时随地，一言不合便是强抢。&rdo;范垣忍着笑道：&ldo;你若乖乖的给了，又何必我硬抢？&rdo;琉璃坐起来，稍微把有些凌乱的衣裳收拾了一番，又跪坐在他身边，给他整理衣襟，系带。一边说道：&ldo;你这话就不通的很，我给不给是我乐意，我不愿意你就要抢不成？你这还是叫花子呢，简直就是强盗。&rdo;范垣见她细心体贴地给自己打理，十指纤纤，不由握在手中，轻轻地亲了一下：&ldo;就算是强盗，也是给你逼上梁山的。&rdo;琉璃缩手，不敢再跟他说笑，想了想，又问道：&ldo;先前你说搬出府的事，是真的么？&rdo;范垣道：&ldo;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意思，先前也曾跟姨妈说过，只是你们不肯，姨娘也不肯，就罢了。谁知道又闹出这件事来，你是亲眼见到的，如果不是你在跟前，会闹成什么样？也不能就说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不是每一次都能给人及时拦阻开解的。而且府里毕竟人多手杂，你在那里我也是不放心的，索性就借着这个机会挑明了，顺势搬出去干净。&rdo;琉璃叹道：&ldo;母亲跟哥哥都叫我劝劝你，可我知道你一旦下了决心，等闲是不会再改的。只是姨娘那边你要怎么办，若是她执意不肯走呢？&rdo;范垣垂了眼皮：&ldo;我说过，我能管的就管，管不了的，我也只能……&rdo;琉璃忙捂住他的嘴：&ldo;别说这些赌气的话，我知道你心里不是这样的。&rdo;范垣握住她的手：&ldo;师妹……&rdo;琉璃应了声，范垣默默地凝视着她的双眼，就像是两人的心意相通，范垣道：&ldo;我不是赌气的话，横竖，只要你在我身边儿，我就、就很足了。&rdo;琉璃回看着他，眼前的这双凤眸，曾经一度引发她的噩梦。在她荣升皇太后的那段日子里，耳边听着种种诋毁之词，也渐渐觉着范垣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ldo;杀气&rdo;，直到重活一回，又了解他的苦心深情后才明白，那又哪里是什么杀气，是他恨爱交加，渐渐藏不住的对她的……琉璃缓缓靠在范垣怀中，喃喃唤道：&ldo;师兄，这次、这次我再不会离开你了。&rdo;范垣垂首，在她鬓边轻轻地蹭了蹭，又轻吻她的脸颊：&ldo;我知道。&rdo;且说黛烟宫中，严太妃因为臂上的烫伤，无法安枕。就算太医已经用了镇痛的药，只是那药粉撒上去后，过不多时，便很快就给渗出的血水冲了下来，而当药粉洒落的时候，那种痛却也是无法形容的，如此，这一次次的撒药就如同刑罚一样，令人无法忍受。严太妃的脸上已毫无血色，嘴唇都给自己无意中咬破了。只是她为人十分的坚韧，就算如此，也并不曾呼一声痛。太妃身边的嬷嬷见她疼得辗转反侧，浑身发抖，汗流不止的，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知如何是好。严太妃疼的死去活来，意识也有些恍惚，几乎不清楚现在人在何处，一时像是在市井里的那清寒小屋，一时又像是在端王府，眼前也有个人影晃来晃去，竟不知是端王，还是范垣。严太妃眼睁睁看着那人影，不禁苦笑。自从投身风尘后，多少回迎来送往，对于男女之间的事几乎本能地十分厌倦，也有很多客人&ldo;爱&rdo;她。有人爱她爱的一掷千金，日夜沉迷，也有信誓旦旦在她面前表示非卿不娶的，还有想把她迎进门当小老婆，或者休了家里糟糠把她扶正的。起初严雪不开眼的时候，面对那些赌咒发誓的脸，也曾有过一两次的动容，但很快，那些男子便都纷纷露出了真面目，他们所贪图的，无非只是她的身体而已。后来那个试图强取豪夺的程达京小舅子，不过是表现的赤果直白了一些而已，其实那些人跟他也不过是殊途同归。甚至端王，看似是个温存体贴的，且又身份尊贵，京城里那些有头脸的青楼女子，哪个不眼巴巴地盼着能给端王青睐一眼，但端王偏看上了她。对于端王的垂青，那会子的严雪，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烦闷。她原本该极为知足，毕竟以她的出身，就算此刻再清白，也终究有年纪大了的一天，终究也是坏了名声，哪里会有好人家想要，最好的下场，或者嫁给个小门小户的当个主母，或者与人做妾。能跟端王攀上关系，简直似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莫说是青楼女子，就算是清白人家的女孩儿或者那些大家闺秀们，都眼热的很。所以在端王表现出对她的喜欢之后，严雪始终欲拒还迎，并不对端王十分亲近，众人大惑不解，纷纷认为她是故意耍手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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