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热锅子让山里来的小客人非常欢喜,有一种在自家吃喝的自在。他们山里家家都要做茶,这木炭就是少不了的物件。烧一窑木炭,实际用在制茶上没有多少,大多还是用在冬天里烤火取暖,另一个最大去处就是一锅熟(山里人对热锅子的说法)的燃料。小孩子们虽然吃的欢腾,却不像平时在家那样的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大人们反倒在饭桌上说的热闹。
“余金大老表,幸亏你今天叫我跟着表叔一起过去拉牛,要不然,表叔今天一头牛都拉不回来。”
谢成树一到家就想跟刘余金说说今天去拉牛的恼火,只是刘余金去了关老园找木匠不在家,让他一直憋到现在吃饭的时候,实在不容易。
刘余金从辣酱烧兔肉的热锅里,找了一块兔子腿上的肉,夹到刘百全的碗里。然后才笑着看向谢成树,问道:“怎么了?”
跟着一起过去看热闹的谢成木(谢成树的弟弟)抢着回答:“大表哥!是他们那儿的大队长非说那牛是您大舅自己买的,死活不卖给表叔。我跟大南子几个就抓着牛不放,我二哥跟着表叔去找那两个在人家吃饭的公社干部。还是那干部来了,拿出有您登记买牛的本子,那大队长才不甘不愿的让我们把牛拉回来。”
话要结束的时候,成木又兴奋的来一句:“大表哥,您可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要不是表叔拦着,我们差点儿就打起来啰。”
谢成木正是十六、七岁,性子最野的时候,打架什么的最有意思了,他其实是很遗憾今天没能打起来。
大哥谢成林没来,二哥谢成树只比他大三四岁,他可不怕二哥。面对二哥瞪过来的眼神儿,他翻了一下眼白、撅噘嘴,好在还知道这是在人家做客,悻悻的低头吃菜,没跟二哥闹起来。
刘余金原以为不让本队社员买牛只是说说而已,真要有人委托亲戚代买,他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放过,倒是没想到竟然来真的。便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笑道:“吆喝!他们大队干部这是摆明车马的报复哪!那些社员就这么干看着?”
刘百全想想自家大舅哥憋屈的样子就笑起来:“哪能啊!相互之间可较着劲呢!你那时候正好赶上他们把牛刚拉出来,宣布对外卖。相互之间还没有较上劲,所以你登记买牛,他们都没人拦着!后来买牛的人,只要有人能够指出跟他们本大队谁家有亲戚关系,就拦着不给卖。
大队干部拦着社员家的亲戚,社员们就拦着大队干部们的亲戚,那儿热闹的跟批斗大会似得。十几头牛到现在才卖出去五头,那两个公社下来的干部吃饭的时候,说起来都摇头。别看你大舅平常能说会道的,今个我们家的牛被人拦着不让拉走,他不也干瞪眼没办法?!还是你二舅家的大社子聪明,让我过去找公社干部,也幸好你已经给了几十块钱放在那。要不然今个这牛还真拉不回来!”
“嘿嘿!要这么着可真不好卖,那住的近的,有几个不是沾亲带故的?远处的人这一时半会儿的得不着消息,看来他们还要再卖几天。”
这就是典型的帮家穷,刘余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这围观看热闹的心思是一点都不遮掩,明晃晃的显露给大家看。谢家来的客人就更加不会对刘余金这心理有什么看法,这事跟他们一百个棍子都打不着关系。他们自身还有点“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呢!
隔壁桌子的祝玲珑听了这事倒是有想法,转头跟大儿媳说道:“你娘家这段时间卖鸡、卖鸡蛋,多多少少挣点吧?你明天回去通知你伯买一头去,这么便宜的牛上哪买去?!你们王家跟那边离得那么远,应该没有什么亲戚在那吧!”
刘余金一拍脑袋,“哎呀!妈!还真是您给想到了,我怎么就没想起我老丈人家呢?管他有没有亲戚,我吃过晚饭就去通知大舅哥明天一大早过去看看。能不能买到牛就看他的运气了!”
王洪英想到家里有很多亲戚带过来的山货零嘴,便插了一嘴:“那你顺便带点板栗和核桃过去给我家侄儿侄女们当零嘴!”
“滋!”刘余金嘬了一口酒,放下酒杯,点着头:“照!不过你少弄点。一会吃过饭之后,把锅刷干净,你跟成林表嫂还有成路表嫂几个,把这板栗和核桃都炒熟。明天我带着成树他们去县城卖卖看,要是卖的好,正好让几个舅舅家年前炒板栗和核桃去卖,多少能挣点。”
谢成林媳妇、谢成路媳妇、谢成树兄弟、谢守南好几个大人乍一听刘余金这话都有点蒙。第一反应是惊喜,想要立马点头,紧接着想起那东西自家是送来当礼物的,哪能再拿走?可是又舍不得大老表这提议,几秒钟的时间,脑子里就翻了好几滚,来来回回的纠结着。
作为主家的王洪英倒是好选择,立马应道:“好!不过这炒栗子最好能有糖浆,可是我们家没有那玩意啊!”
炒板栗是他们山里人的拿手好戏,自然不用表嫂帮着想辙,成路媳妇接着王洪英的话就回道:“大表嫂!要说这炒栗子不用糖浆也能行,要是想表面油亮亮的好看,少少的放一点菜籽油也是可以的。”
“既然你们知道怎么弄最好,那就没问题了。我们都吃的快一些,早些弄好。干脆我们明天都跟去县城看看,好不容易下一次山,不如爽快的玩一玩。”
王洪英正在愁家里来的亲戚这几天怎么招待?总不能都候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吧!自家男人这提议倒是顺了她的意,带着她们去县城走走,自己也能看看置备一些什么年货。往年过年都没个喜庆的样儿,不是除四旧闹的连新年都没得过,就是要响应队里号召,不过新年要劳动、创新风,争做模范生产队。
谢家的几个女人还在犹豫,孩子们倒是乐的大叫:“娘!我要去城里玩!”
“娘!我也想去,俺们跟表婶去吧!”
成林媳妇为难的看看成路媳妇和成树媳妇,她实在不好说自己身上没钱,去县城连车费都没有,总不能让大表嫂给掏吧!谢志红媳妇就看着旁边男桌的谢志红,谢志国媳妇就看着自家大嫂(谢志红媳妇),一时间谁都没能开口拿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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