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晕的冯安被冯府的人抬了下去,沈念安然无恙地回了女眷席,各府夫人小姐皆避开了视线,方才沈念那一箭,俨然让人想起定远将军的魄力来,此间谁也不敢去触了眉头,惹出事端。
“书院学生,请按照签号,准备校验”。
第一组校验的便是琴艺,只见沈菱手抚古琴,轻拨细弦,春意盎然的景象于琴间乍泄,不出所料地得了甲等。
高台之上,安王兴致缺缺地看着柔弱娇羞的闺阁小姐换了一拨又一拨,突然间一抹雪青映入了眼帘,顿时来了兴趣,直直坐起身来。
见此,宋楚熠不动声色地低头呷了口温茶。
台上的主考官仍在念着比赛条例,“请各位学生在半个时辰内,以梅为主题作画”。
沈瑶想了片刻,拂袖提笔开始作画。平京无人不知,沈瑶画技一绝,可如今有了沈念,席间的徐婉芸不知怎得,总觉得心里不安。
铜炉细香飘悠,直至燃尽,铜锣一敲,时辰已到。
“各位且说说自己的画”,台下的考官发了话,台上的五位按照顺序依次介绍自己的画。
轮到沈瑶时,她展开了画卷,是一幅水中残梅,隐晦地表达出淡淡的忧思,粉与白浓淡相宜,台下的几位考官端详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瑶得到了一致的肯定,已然胜券在握的模样,不由地看向了最后展示的沈念,连调色都不会的蠢笨东西,怕不是一团乌黑。
“此画名为《血梅》”,少女素手一松卷轴,卷上只有一株枯干插于荒冢之上,以黑墨绘形。可萧瑟之间,却独见几滴鲜红,落于荒冢边,说不出来的凄凉。
“红梅傲寒而开,即便凋零,来年也会有新枝再发。就如同戍边的战士,哪一个不是抛头颅洒热血的大好男儿!”
少女乌发随风飞扬,眉眼间满是坚毅,连同说出的话也掷地有声,“这荒冢代表着千万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用血肉之躯守卫永嘉百姓,而我的父亲,定远将军常年征战在外,他如这些将士们一般,也唯愿永嘉海晏河清!”
旌旗鼓动,沙沙作响,少女的肩背在寒风中更显单薄,可嗓音却沉稳有力,击中了在场众人的心,掀起阵阵波澜。更有动容者,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泪。
沈念不为别的,她为的是厮杀战场的父兄,她要在座的人记住,如今的安定是她沈家男儿用血肉换来的。只有把握了民心,日后永嘉帝想要铲除沈家,也要再三思量。
沈念的《血梅》图,寥寥几笔却意境恢弘,再看沈瑶繁复的梅落,只觉寡淡。
良久,女婢拿着名册上台宣读道:“本次画技校验,甲等沈念,乙等沈瑶,丙等王诗兰”。
乙等?她沈瑶居然是乙等?沈瑶只觉脑中空白,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好友王诗兰见沈瑶神色不对,思索片刻,还是默默地垂下了头。
校验结束,沈念冲出重围,摘了那“平京第一绝”的称号,众人还在惊叹中,而第一的沈念早已只身入了梅林。
早早等候在林中的诗情、画意见自家小姐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东西可交给他了?”
沈念低声问道,见她们二人点了头,这才放下心来。
“如此见解独到的《治安论》,却给了通政司经历那身无长物的独子,当真可惜了”。
凉薄的嗓音硬生生打断了沈念三人的对话,诗情和画意警惕地用身子护住了身后的身影。
交叠的花枝被拨开,高马尾少年眼底漾着笑意,停在了沈念不远处。
“谢小侯爷?”沈念黛眉微蹙,继而开口命令身前二人:“你们二人守在林口,若有情况,即刻知会我”。
画意还要说什么,就被沈念冷冽的眸中呵住了,不敢多言地随着诗情退了下去。
林中梅瓣随风卷起又落下,少年踏着残瓣走到了沈念面前,两指夹着宣纸,语含玩味:“你想让王和入朝为官?”
见面前的姑娘横眉冷对,谢景言收回了手中的宣纸:“放心,我只是找人誊抄了一份,你的那份早就送到王和手里了”。
沈念听此这才缓了神色,语气仍是不善:“堂堂谢小侯爷,也有听墙角的爱好?”
说好的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又是闹哪一出,她倒是真的看不懂了。最让她不悦的是,别人最多往前看两步,谢景言却打蛇七寸,摸透了她错综复杂下的最终目的。
“以前没有”,谢景言认真地说道,沈家难得出了个还算聪明的人,他自然要来看上一看。
沈念只觉面前的骄矜少年郎一如既往得恶劣,“谢小侯爷未免管得也忒宽了些”。
谢景言说的没错,她就是要将王和这个绣花枕头送到宋楚熠面前,这篇《治安论》本出于苏幕之手,也正是因为此论让宋楚熠慧眼识才,想要纳入自己麾下。
只不过前世的苏幕换成了王和,只会成为宋楚熠的绊脚石。
谢景言低头看着矮自己一头的姑娘,脸上写满了疏离,还真是戒备得很。
“小鬼”,玄衣少年俯身对上了如水的黑眸,话语冰冷,“我想你不会不懂,物过刚则易折的道理”。
沈念长舒了一口气,与他拉开了距离,恭敬地行了个全礼,“多谢小侯爷提点”。
若她没记错,谢家的腌臜事也不少,妾室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么说来,二人也是相同境地。
“容小女子多说一句,有些东西还是放在自己手里为好,不然哪日咬了一口,自己也不算赢”。
少年颔首以应,视线不经意落在了沈念手腕上,没来由得说了一句:“你这珠串倒是挺特别”。
只一眼,心底却升起一种不明的情绪,快得连他自己都抓不住。
沈念一听,不动声色地将衣袖拉了拉,笑道:“小玩意儿罢了,若是小侯爷没别的事,小女子这就退下了”。
谢景言环臂望着清丽身影消失在了枝叶间,随即一个提步,离开了梅林。看小说,630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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