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的侄儿大名叫孙小磊,这几天一直在食堂帮忙,早上天没亮走路过来,中午那顿餐忙完之后就回去了。
程弯弯碰到过几次,这孩子确实是长得人高马大,话很少,干活也挺勤快,没出什么幺蛾子。
但表哥和表妹结亲……虽然在这个时代很常见,她心里总是过不了这道坎。
赵老太太看人一向狠辣,对这孩子也挑不出错处来:“确实是不错,以后春花嫁过去……”
“我不嫁!”春花放下菜刀走过来,“我还不想嫁人!”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些啥!”孙氏掐了一下她的手臂,“你都十六了,还不嫁人,想当老姑娘吗?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趁早嫁出去才是正理!小磊是你亲表哥,你们俩从小就认识,成亲后他肯定也会护着你,这是顶好一门亲事,你阿奶和大伯娘都同意了!”
程弯弯:“……”
她可没同意,只是不太好插嘴别人家的事!
不过既然提到了她,她还是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吧。
“他三婶,别强迫孩子。”程弯弯声音温和道,“和小磊过一辈子的人是春花,也得看春花自己喜不喜欢。”
春花抿紧唇:“我不喜欢!”
孙氏的袖子卷起来:“你今儿给我说清楚,咋就不喜欢了?”
虽说孙家的日子不如赵家,但婆婆和公公是舅舅和舅妈,亲上加亲,嫁过去之后不会被婆家刁难,不然她也不会想着和娘家结亲,她一门心思为这个死丫头着想,这个死丫头居然说不愿意,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小磊表哥确实不错,但我对小磊表哥的感情还没到可以为了他忍受舅妈的地步!”春花低着头开口,“看看舅妈对大表嫂的态度就知道了,大表嫂嫁过去五年,生了三个女儿,舅妈就没把大表嫂当人看……”
“你舅妈这么做也没错,女人生不出儿子,难道还想被人捧着么?”孙氏挺着肚子道,“不过你放心,这是你亲舅妈,肯定拿你当闺女,不会苛待你……再说了,你屁股大,生儿子没问题……”
春花倔强的道:“逼迫儿媳生儿子只是其中一件事,总之,我不喜欢舅妈,我不想让舅妈当我婆婆,反正我不可能嫁给小磊表哥!”
她说完,捂着脸就从院子跑出去了。
“死丫头,有种你别回来!”孙氏破口大骂,“竟然还嫌弃舅妈当婆婆,你哪来的底气,这死丫头真是翅膀硬了,老娘的话都敢不听……哎哟喂,气得我肚子疼!”
赵老太太将手里的东西扔下,板着脸道:“你娘家那嫂子我也见过几次,看面相就刁钻刻薄,春花肯定是在她手上吃过苦头,不然不会这么排斥!既然孩子不愿意嫁,那就算了,村里多的是好男儿,还愁嫁不出去不成!”
孙氏捂着肚子直叫唤。
她想把春花嫁过去,是存了两个私心,第一,亲上加亲,春花以后不会被恶婆婆折磨。第二,孙家实在是太穷了,如今春花有一门手艺在身上,也能带带孙家发财。
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可全家没一个人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
“疼,肚子好疼……”
孙氏捧着肚子,面色不像是作假。
文氏擦了擦手过来:“他三婶,我扶你躺床上休息一下,要不要打个蛋汤给你填填肚子?”
孙氏立马点头:“确实是饿了。”
程弯弯无奈摇头:“我去跟春花聊聊吧,看她到底怎么想的。”
她起身走出院子,站在村中大槐树的高地上,往田野间望去,不少农人借着月光在伺弄田地,圆圆的月亮挂在天际,地上的草木笼罩着一层光辉,大河波光粼粼,河边有不少孩子在摸鱼摸虾摸螺蛳,河边坐着一个俏丽的身影。
程弯弯走过去,也在她身边坐下来。
“大伯娘。”春花垂下眸子,“是我娘让大伯娘来劝我的吗?”
“我来劝的话,你就愿意嫁孙小磊了吗?”程弯弯随手揪了一片草叶在手里把玩着,“跟大伯娘说说,为何这么排斥你舅妈?”
春花抱着膝盖,轻声道:“我每次去外家,都会看到舅妈欺负大表嫂,有一次大表嫂躲在屋后哭被我看到了,就跟大表嫂聊了一会。大表嫂其实有绣花的手艺,没嫁人的时候都是绣花拿出去换钱,嫁人之后,舅妈就不许大表嫂再单独去城里了。家里所有的事,喂鸡喂鸭喂猪,煮饭洗衣扫地,都让大表嫂来做,大表嫂那双手毁了,再也绣不成帕子……”
“大表嫂说,她嫁给大磊表哥之后,再也没出过桂花村,连娘家都没回去过,不是她不想回,而是舅妈不许,说她没生儿子没资格……我觉得大舅妈太可怕了,要是我嫁过去,是不是就不许我去大河宴干活了,要是我生不出儿子,是不是就不许我回大河村了……”
说到这里,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开心,我不想嫁人后被困在家里,更不想为了生儿子吃各种偏方……我想帮着大伯娘将大河宴开的红红火火,我想让自己变成像大嫂一样优秀的厨子,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听了春花的心里独白,程弯弯不由有些感叹。
刚来这个时代时,她认识的春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姑娘,没想到在大河宴酒楼做了几个月,见了世面之后,竟然无形之中生出了女强人的思维,对这个年代的女孩来说,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程弯弯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只能说,我可以帮忙说服你娘不把你嫁到孙家去,但一直不嫁人不太可能。”
“我当然不会一直不嫁人,就是现在不太想……”
春花嚅嗫着嘴唇。
她想找一个像大伯娘一样的婆婆,婆婆好,儿子肯定不会差……
两人正说着,一个身影急匆匆跑来,是冬花。
“大姐,不好了,娘被你气的早产了,流了好多好多血!”冬花的脸在月光下惨白,“要是娘和弟弟出事了,你就完蛋了!”
春花的瞳孔猛地睁大,然后起身,飞快的朝家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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