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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ldo;估摸着这碗东西也不会太合他胃口，反正他素来也是不吃的，我就把肉都捞了出来，用瘦肉重烤炙了小半碗干松肉末，放入粥中，才送了过去。&rdo;

&ldo;他对我说放着便是，那样莹白的脸让我霎时想起了儿时玩过的打火石，噌地一下，便明亮了人间。&rdo;

&ldo;他低头看着书卷，自是不看我，我又揉了揉眼，静静看着他，然后，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去。&rdo;

&ldo;山君，你知道游侠是什么风范？自己开心就够了，偷着乐省事儿，谁都不祸害。&rdo;

&ldo;小侯爷自然也没吃我送的。&rdo;

&ldo;可第二日，丫鬟们依旧让我去送，我接连送了好几个月。谢小侯并未搭理我，偶尔在烛火中无意瞧我一眼，眉眼只带着说不出的厌恶和冰冷。我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讨厌我，后有一日揽镜自照，方才明白其中缘由。谢良辰从幼时起便不喜容貌鄙陋之人，他少年时，立下宏愿：做第一等诸侯，居第一等封邑，娶第一等妻。那以此类推，他要的婢女，也是第一等。我嘛，只是个十八等。第二日，丫鬟们再差遣我去，我心中自卑，便不再肯去了，只安静地躲在后厨，做个烧火丫头。&rdo;

&ldo;约莫过了有大半年，年轻的郡主竟生了重病，想是先前颠沛流离，落下了病根。谢良辰除了每日定时探望郡主，仍旧待在书房里。他是个十分奇怪的人，娇妻美妾，什么都不缺，可谁都看得出来，他什么都不在意。&rdo;

&ldo;也许，他想要的还没到来，可是，这只是时间的问题。没有谁会真的为他忧虑。&rdo;

&ldo;梅雨的季节来了，徽城太过温柔，无力逃脱每一次滂沱。我坐在府外不远处廊檐下抱着雨伞看雨，雨中空无一人。不一会儿，上房的丫鬟们踩着雨水焦急地推开了府门，她们拿着油伞，捧着灯，鱼贯而出，在大雨中候着。她们在等谢良辰。谢良辰去郡府吃酒，还没回来。如今已逾子时。&rdo;

&ldo;宫灯被风吹得忽明忽灭，甩鞭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了。侯制的六乘马车由远及近，车夫、侍卫在黑暗中，安静得竟没有一点声息，只余下嘚嘚的马蹄声。&rdo;

&ldo;等到众婢都跪下的一瞬间，我把身体往后藏了藏，雨伞又背到了背后，心中有鬼，只怕被人瞧到自己藏了把伞，又藏了个自己，居心叵测。可是，黑暗中，只是多此一举。谁也瞧不见此处。&rdo;

&ldo;许久了，马车安静地停在府前，约莫一刻钟，竟无动静。过了一会儿，远远地，竟又驶来一辆马车。马车上跳出来一个高挑的碧衣女子。这女子冒着雨，傻乎乎地任雨水淋着，对着谢小侯的马车就吼：&lso;谢良辰，我与你三载情意，还抵不住一个只见了一面的郡主！&rso;&rdo;

&ldo;天上有乌云，乌云藏有雨，雨水又见风，风吹秋叶黄。黄了的秋叶就那样被雨水一片片地砸落在我眼前脚下，我看着秋叶，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不得了的秘密。&rdo;

&ldo;齐郡主其人，胆小懦弱，谢侯爷又岂会对她有什么夫妻情意？这女子才是侯爷心仪之人吧？再细看女子形容，正是他带回皇都的那个假郡主。&rdo;

&ldo;谢侯的车动都没动一下，静止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过了一会儿，车里才遥遥地传来平铺直叙的一句话：&lso;你逾矩了，赵姬。&rso;&rdo;

&ldo;又过了些日子，齐郡主病逝了，赵姬成了侧妃。据说她曾救了谢侯，后被恶人所害，只得投靠谢侯。谢侯一贯有脸盲的毛病，起初并未认出她，待她清清楚楚地说明了，谢侯才想起，曾经是有这么个人这回事儿，后来生出几分情意，谢侯也愿给她一个名分。但她身世卑微，谢侯忽而想起他死了挺久的可怜的未婚妻。于是，赵女摇身一变，成了齐郡主。&rdo;

&ldo;想到她当王妃的美梦生生被我打碎了，我立刻灰头土脸地躲进厨房，三年没敢出下人的后三司。后来，算一算，我都二十有四了。正巧侯府要放出一部分大龄的侍女奴婢，我的名字也在其中之列。姜二丫，这么朴素的名字，想必侧妃娘娘一时也未瞧出，大笔一挥，就放我出去了。侧妃娘娘也生了病，像当年的郡主娘娘一样。&rdo;

&ldo;之后，天子为谢侯指婚，可接连两次，新娘子未嫁过来便都暴毙了。现在，百国都觉得谢良辰有克妻之嫌。&rdo;

&ldo;走的那一日，侯府的礼官逐个询问，无不妥，方放行。到我时，便问：&lso;姜女，出往何处？&rso;&rdo;

&ldo;&lso;齐。&rso;&rdo;

&ldo;&lso;何营生？&rso;&rdo;

&ldo;&lso;垦齐水田，来年，收稻米。&rso;&rdo;

&ldo;&lso;何不归娘家？&rso;&rdo;

&ldo;&lso;已无。&rso;&rdo;

&ldo;&lso;夫家？&rso;&rdo;

&ldo;&lso;甚遥，不可及。&rso;&rdo;

&ldo;&lso;所谓为实？&rso;&rdo;

&ldo;&lso;然。&rso;&rdo;

&ldo;他大笔一挥，我坐上了牛车。&rdo;

&ldo;我少年时曾喜欢过谢良辰，可是刀光剑戟中，我已不是少年。那些攀望之念，那些见不得人、为他所厌恶的心思，便是从那日断绝的。&rdo;

&ldo;之后，我便去了琅琊，做了一辈子农妇，后又嫁给了不嫌弃我是娼ji之身的齐国农人。苍天对我着实不赖。&rdo;

&ldo;我想，也许正因为我做了一回侠女，才得了好报，这才一辈子安安生生的吧。&rdo;

奚山君听了许久故事，这才问道：&ldo;你可知，你现在站在哪家的园子里？&rdo;

&ldo;不是山君家？&rdo;

&ldo;曾经是，现在是谢良辰家。&rdo;

在海棠园中过了一夜，奚山君伸了个懒腰，踱步驱散睡意，腹中的孩子轻轻地踢了她一下。奚山君叹气，抚摸着肚子，斥道：&ldo;你这孽障，又不甚听话。&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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