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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很不幸，黄老板遇上自作聪明的校对，他觉得老板不应该这么问，他要问得平庸，问得大路，问得要合乎他这位校对的心意，他不必去查证，决定以&ldo;月&rdo;换&ldo;日&rdo;，易一字，改成：&ldo;大家去赏月，为什么不去赏月?&rdo;黄老板这天晚上，只好随大队，去赏月了;他不必再对人世间的异象生疑：&ldo;为什么不赏日?&rdo;日，化育万物，难道不值得看一看?赏一赏?

作者、编辑和校对，本来是合作关系;合作，建基于尊重;校对，为什么就是不会尊重人?别告诉我这是&ldo;手民之误&rdo;，你不是执字粒的&ldo;手民&rdo;，你没有这种专长;我用电邮传稿，也没有潦草这回事;自作聪明的校对，你，这是手痕之误。

手的故事

看电视，男人意外失一臂，医生锯下死人一条前肢，移植到他身上;手术很成功，十多年来，男人和那只死人手相处融洽，比不少夫妻还要和谐。

死人手的来源，本来保密;然而，有一天，男人发现这只移植到身上的手，是一个杀人犯的;这只手，杀了很多人。&ldo;你有什么感想?&rdo;记者问男人。&ldo;我不管这只手以前做过什么，如今它是我的手，我只关心它今后会做什么事。&rdo;男人说。

这么说，好像他爱上了一个风尘女子，因为相爱，他们结婚了，难舍难离;忽然，有人来讥讽：&ldo;你这个妻子，人尽可夫。&rdo;他明白：过去，他管不了，他只着眼未来;没有一段关系，是无缺的。

这个&ldo;移植&rdo;故事，有共通的情，所以教人感动。

忽发奇想：这只死人手如果爱掐人脖子，不受控制，怎么办?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男人摸进睡房，新婚妻子赤条条躺在床上;然而，男人没有性欲，只有杀意。死人手变得很有力，掐住妻子喉头;另一只手要援救，可惜太软弱，男人眼巴巴看着&ldo;凶手&rdo;捏破爱人咽喉。

他悲痛欲绝，欲哭无泪;因为恨，男人砍下这只手，为妻子复仇;因为余恨未消，他继续追查&ldo;手的主人&rdo;身世。

最后，他发现杀人犯原来不是男人，她是一个醋坛子，生前充满妒意，心狠手辣，总为嫉妒而害人;男人爱这只手，这只手，也慢慢爱上关怀它的男人;男人用这只手摸老婆，手很难过，难过得要再一次行凶;故事这样发展，也有共通的情，只是有点教人吃惊。

不是请，是叫!

读方学雕散文《叫与请》，提到文学家夏衍临终，痛苦难熬，秘书说：&ldo;我去叫大夫。&rdo;正要推门外出，夏衍忽然睁开眼，艰难地说：&ldo;不是叫，是请。&rdo;说完，昏迷过去，就没再醒来。

&ldo;不是叫，是请。&rdo;于是，成了夏老的遗言;情节是真是假，不必深究。&ldo;叫&rdo;与&ldo;请&rdo;，一字之差，也真是&ldo;差天共地&rdo;。某日，打电话找人，人不在，秘书代接，我大概心情不好，掷下一句：&ldo;叫某某给我电话。&rdo;秘书，当然不会有话直传，对某某说：&ldo;钟先生叫你回电!&rdo;但搁下话筒，就觉得自己没修养，欠道行;我向来说&ldo;请&rdo;，但忙中一&ldo;叫&rdo;，竟露了底，让人顺藤摸瓜，最终，发现我仍旧是一个恶徒和莽汉。

不断责怪，也不断告诫自己：&ldo;要谨言慎行!&rdo;一个&ldo;叫&rdo;字，让人窥破自己嚣张，目中无人，不知道平等为何物，不值得。

这个&ldo;请&rdo;字，要用，必须用得真心，用得恰当。立法会开会，窝囊废用不三不四的比喻蒙神骗鬼，忽然有人抗议：&ldo;废除恶法!&rdo;主席就会高喊：&ldo;请他们出去!&rdo;这个&ldo;请&rdo;，分明是&ldo;叫&rdo;，是&ldo;赶&rdo;，已经没有&ldo;请&rdo;涵蕴的礼和敬。

颠倒字义，用得妙到毫巅的，该是台湾的璩美凤。某年，她在电视上接受主持人&ldo;质询&rdo;，对于恶毒的指控，她劈头总有这么一句：&ldo;我好高兴某某这样说我……&rdo;竟然把一个&ldo;高兴&rdo;当&ldo;痛恨&rdo;来用，这样一个女人，不简单的。

文学家为文，求的是&ldo;精确&rdo;;律己以严，律文更严。但政客和艺人，行蛊惑，走精面，讲的不是修养得来的&ldo;圆通&rdo;，是&ldo;畸变&rdo;。畸变容易，&ldo;请他们出去!&rdo;问题就解决了。天网恢恢，夏老泉下知道竟有人这样滥用文字，夜半，大概仍得亲临大小主席床边，掐着他们脖子，无奈把遗言反过来再说一遍：&ldo;不是请，是叫!&rdo;

小声点好么?

一天里，遇上三台人肉扩音器。

入夜，约了猪朋饭叙，搭公车，车上，有台人肉扩音器，声如丧钟当当响，全程不停嘴;乘客掩耳怒视，他照样响当当。同伴下车，掉一物，人肉扩音器发出超高频震音：&ldo;死狗，你丢了东西!&rdo;

死狗戳在站头，指手画脚，扩音器隔着玻璃瞎叫嚷;车长受惊，不开车，一车厢的人，几乎让噪音烦死。

&ldo;搞出版社?这里谁会看书?人人吃屎拉饭，及早打消念头，北上求生吧。&rdo;猪朋泼冷水;他泼我不倒，但嗓音庞沛，震撼饭馆，食客想到自己正在吃屎，将要拉饭，尽皆失色。

猪朋声大，自知扰人，常觉有憾;他的声带，构造异常，输出的声音，就只有&ldo;巨响&rdo;和&ldo;耳语&rdo;两种。搭小巴，乘客死睡，他一说话，全车惊醒。&ldo;小声点。&rdo;提醒他。&ldo;对对对。&rdo;他再说话，就咕噜咕噜向人耳朵喷气，变了大舌头;先天缺陷，怪不得他，只盼早日发明&ldo;人用灭声器&rdo;，出门套在嘴上，减低惊人声浪。

吃夜宵，茶餐厅里，有台人肉扩音器，更讨厌，竟视食店如家中大厅，高谈房事，连老婆如何偷汉，照样公诸同好。这种人，有精神病。

头痛，仍想起多年前，在地铁车厢遇一异人，异人伤风，每打喷嚏，身边老伴就一脸尴尬，因为那声音，不像人声，像枪声。砰!砰!砰砰!人人以为发生枪战。武侠小说有&ldo;狮子吼&rdo;神功，闻着心胆俱裂;现实里，让那种&ldo;喷嚏&rdo;直冲耳鼓，肯定七孔流血。

女孩久居地下室

丈夫不忠，妻子自杀，但自杀之前，总先把子女杀掉;甚至，有打完通宵麻将，输光了钱，回家烧炭，把稚子一起带入鬼门关的。这些人，他们要死，却拿孩子陪葬，大概觉得孩子是他们的私产;他们不认为那是独立的生命，本身就有生存，而且生存得好的权利;这些杀人者唯一的&ldo;良好动机&rdo;，是：不想孩子留在人世间受苦。

荒谬!不想孩子受苦，就不要贪图一时之快，拼命播种，不断&ldo;造&rdo;人。生而不养，养而不教，甚至不养就杀，算什么?

看看那些为植物人辛苦半生，不厌不弃的父母，就益显那些随便杀子自杀凶徒的可耻。电视节目《v邮件》，报道台湾有位叫曹庆的老先生，不辞劳苦，不问回报，为了让植物人活得好一点，有尊严一点，耗费了大半生的心力;终于，在数以百计沉睡的生命当中，有一个醒过来了;这个苏醒的生命，泪流满面，充满感恩。

曹庆在瘦田瘠土上播种，当人们都放弃了，他仍旧执著;这才是真正的人，怀有大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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