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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第1页）

云秀在屋顶上呼吸着久违了的安逸的空气，十四郎在屋檐下同他大侄子互相交流围城内外之事。

小一个月不见，他大侄子越发长进了，和十四郎平和沉稳的聊着正事，一脱熊孩子的蛮横较劲，踏实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暗搓搓打什么鬼主意。

听李沅的说法，这一阵子朝堂总体而言还算平稳‐‐裴中则和柳世番两位先帝留下的重臣先后离朝之后，新天子的心腹班底陆续入主，相权交接得很是和谐友爱。先帝朝失势受贬的贤臣们，诸如谏迎佛骨被贬的韩退之，被和他抢驿馆的宦官鞭打而被贬的元微之，因说了太多先帝不爱听的社会现状而被贬的白乐天……也已陆续回朝冠以高位，大有廓清先帝执政晚期怠政远贤之风气的架势。清流文人对此颇多赞许之声。而文坛的声音向来都是最响亮的，故而朝堂确实给人以&ldo;好日子到了&rdo;的感觉‐‐但这感觉似乎有些有气无力似的。

景王李沅对此心知肚明，他如此评价，&ldo;阿爹太急于当一个太平天子了。&rdo;可惜天子对于&ldo;太平天子&rdo;的当法认知不足，譬如太宗朝励精图治、躬行节俭，与民生息那种他就不懂，玄宗朝欢宴、游乐、歌舞升平那种，他却很精通。

这种太平与正气浩然的读书人所追求的背道而驰，自然就显得有气无力。

这不重阳又到了吗?恰天子登基后修的宫殿、水池之类也要竣工了，天子又打算在新水池旁的新宫殿里大举宴会，君臣同欢。

十四郎气不打一处来‐‐太平天子，太平天子?!睁开眼睛出门好好看看，外头是太平景象吗?看一看那些荒村那些饿殍，欢宴还能吃得下去?

这怒气反而冲淡了他对于兄长弑父的纠结痛苦。

&ldo;听阿爹的意思是要让太后那边的亲戚，公主驸马们都来‐‐估计也得叫上你。你留神接旨，可别让阿爹扑空。&rdo;

&ldo;……&rdo;十四郎没应，转而问道，&ldo;陛下即位后，地方军镇上可有人来请功?&rdo;

景王忽的起了兴致，&ldo;为什么这么问?&rdo;

&ldo;偶然听了一耳，很在意。&rdo;

李沅道，&ldo;军镇请功讨赏是常有的事，祖父在位时就有。阿爹即位后嘛，就一次‐‐来的是淮西兵，近千人，要每人官升一级。当今在任官吏总共不过两万之数，他们开口就要去一千，也不怕闪了舌头。理所当然被撵回去了。倒是你从哪儿听来的?你该不会……是去淮西了吧?&rdo;

&ldo;你也知晓此事，也去了淮西吗?&rdo;一句话将李沅堵了回去，才又道，&ldo;引他们来长安请赏的人，恐怕心有不轨。&rdo;

李沅低头沉吟片刻。淮西的请封折子一上，满朝文武无不当笑话看‐‐都三四年没战事了，拿着尬吹出的弥天军功，来给多达一千人讨官做，当朝廷的官印是萝卜刻出来的吗?但群情激动之中，也确实有人提醒过，对士兵要谨慎应对，恩威并施;倒是许愿引他们来请功的人，需严加惩处和防范。

&ldo;怎么说?&rdo;李沅问道。

&ldo;士兵多是草莽出身，一味贪婪，不知轻重。军镇也不知?怕是战事平复之后，不能再以战养兵，那些骄兵悍将怨声载道。军镇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故意将他们的怨恨引向朝廷。如今天下暗潮汹涌，陛下又要消兵，正是要全力防范动|乱的时候。自然得留心提防此类以我为壑，唯恐天下不乱的藩帅。&rdo;

&ldo;动|乱?&rdo;

&ldo;莫非你觉着乱根已除，可以高枕无忧了吗?&rdo;

李沅既没这么天真，却也不觉着动|乱近在眼前。但他又十分信任十四郎的判断，思来想去，他们的分歧点也只在于‐‐十四郎有小仙女带着周游四方，亲眼看到&ldo;天下&rdo;真实的模样。而他没有。

那小仙女还是他们同时发现的呢!身为彼此最好的朋友，本该无所隐瞒，可十四郎不但独占好处，还对他严防死守，真是太不仗义了。

他还敢反问他!

&ldo;我不如你那般经多见广，认识自然就浅薄些。&rdo;李沅道，&ldo;若能见你所见，或许会得出近似的结论。可惜我没见着啊。&rdo;

十四郎冷静了下来‐‐他还是很讲道理的。虽说他已将所见所闻悉数分享给了李沅，但亲眼所见和辗转听闻，所受到的冲击、感到的紧迫感是不同的。李沅不能理解，也实属正常。

但是……不亲眼看见，就做不出判断，那他日后打算怎么当皇帝啊!

他敏锐的意识到，李沅可能在故意找茬。

&ldo;……&rdo;

&ldo;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有机会必定向阿爹提。&rdo;李沅道，给话题落下了句点。

十四郎点头‐‐想说的他也已说完了，自觉无更多交情可同他大侄子叙，便起身道，&ldo;叨扰许久，我也该告辞了。&rdo;

&ldo;哎‐‐&rdo;这一字腔调一波三折，隐含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ldo;你急什么，我还有事要同你分享呢。&rdo;

看他那精神抖擞的模样，十四郎就知道，这熊孩子故态复萌‐‐或者该说狐狸尾巴藏不住‐‐又要无事生非了。

毕竟已经同他和解，甚至做下了&ldo;日后一起改变天下&rdo;的约定。出于朋友之义，只要无伤大雅，还是该多少奉陪一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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