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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苏麻喇姑略一沉吟，低声吟道：

去去复去去，凄恻门前路。

行行复行行，辗转犹含情。

含情一回首，比我窗前柳，

柳北是高楼，珠帘半上钩。

昨为楼上女，帘下调鹦鹅。

今为墙外人，红泪沾罗巾。

墙外与楼上，相去无十丈。

云何咫尺间，如隔千重山！

悲哉两泪绝，从此终天别……

别鹤空徘徊，谁念鸣声哀？

徘徊日欲晚，决意投身返。

手裂湘裙裙，泣寄稿砧书。

可怜帛一尺，字字血痕赤。

一字一酸吟，旧爱牵人心。

愿作罗藤枝，攀树死不休。

死变无别语，愿葬君家土。

倘化断肠花，优得生君家！

康熙原是满腔的爱恋情思，竟被这首诗洗得一干二净。他松开了手，起身来望着殿外凄风苦雨，不禁黯然泪下，良久方问道：&ldo;这诗是哪里听来的？&rdo;

苏麻喇姑嗫嚅了一下才道：&ldo;伍先生说这诗见于《永乐大典》，题目&lso;李芳树刺血诗&rso;，无出处，也没注朝代，李芳树其人无传无记，只是缠绵悱恻，千回百折之情思，颇能动人心肠。&rdo;

&ldo;伍先生的高风亮节，实在令人敬佩。&rdo;康熙叹道：&ldo;听你所言，象是倾心于他，能否从实对朕说说。&rdo;苏麻喇姑红着脸不言语，半晌才道：&ldo;奴才并无自择之权，惟圣命是听。&rdo;康熙点头叹道：&rdo;方才是朕失态了，一旦为朕所幸，你和伍先生都会遗憾终生、岂非朕之罪孽‐‐不过这种诗格调过于凄怆，非福寿之语，你也不必常吟才好。唉……&rdo;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长叹了一声。

苏麻喇姑屈身跪下道：&ldo;万岁爷德高如山恩深如海，只是奴才身在旗籍……&rdo;

&ldo;哦，不必说了。&rdo;苏麻喇姑尚未说完，康熙便摆手让她起来，&ldo;祖宗旧训，也并非不可改动。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不是汉人，他不是也做了额驸！自今而后，你就叫婉娘好了。这是汉人的名字。&rdo;此时，苏麻喇姑真是感激涕零，&ldo;奴才纵然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主子恩典。&rdo;

&ldo;这事儿暂放一下吧。&rdo;康熙忽然想起，说道：&ldo;朕还有一件差使要你去办。&rdo;苏麻喇姑一听有正经差使，便欲跪听，康熙笑道：&ldo;不用这些规矩了。跪来跪去的，怎么说事情？&rdo;苏麻喇姑抿嘴一笑立起了身子。

康熙端起桌上凉茶喝了两口说：&ldo;马上又要开科了，听伍先生的意思还要应试。你要想法子劝阻他；鳌拜他们正在寻访他，撞到网里不是玩的。&rdo;他顿了一下，又笑笑道：&ldo;话总要婉转些，又不能露朕的身份，好在他还是听你的。&rdo;苏麻喇姑忙敛衽答道：&ldo;奴才尽力办去就是。&rdo;

两人正说话，却见张万强进来，请了安道：&ldo;太皇太后己启驾过来了！&rdo;

康熙瞟了一眼自鸣钟，已到亥初，忙道：&ldo;这么晚了，天又下雨，有什么要紧事，&rdo;张万强道：&ldo;雨小些了，方才慈宁宫赵秉正打发小大监来传过懿旨，奴才不知为何事。&rdo;

康熙忙赶出门来迎接。早见雨地里两行玻璃灯渐渐走近，苏麻喇姑掌好黄绢油伞双手擎着，站在康熙身后迎驾。

太皇太后颤巍巍地扶着两个宫女肩头进殿坐下。康熙施年随：&ldo;请皇祖母安！‐‐皇祖母有何吩咐，只管传叫孙子，何必亲自走来？&rdo;太皇太后笑道：&ldo;整整一后晌没见到皇帝，心里惦记着，又听说皇帝夜里还在文华殿办事儿，任凭再关紧的事，身子骨儿是要紧的‐‐晚膳可进得好？&rdo;

苏麻喇姑忙跪下道：&ldo;回老佛爷，万岁爷今晚进了两碗碧粳米膳，一块春卷儿，进得香！&rdo;太皇太后呵呵笑道：&ldo;好，起来吧！皇帝如若进得不香，你只管叫人到我小厨房让他们现做。&rdo;苏麻喇姑笑着回道：&ldo;奴才记下了。&rdo;

康熙接着太皇太后的话道：&ldo;方才在文华殿召见了索额图，熊赐履知小魏子，已晋封小魏子为三等侍卫。&rdo;

大皇太后点头叹道：&ldo;索额图和熊赐履都还罢了，小魏子也是个有良心的‐‐只是据我看，皇帝你还缺着一个人儿呢！&rdo;

康熙心中一动，忙赔笑道：&ldo;求老佛爷明示！&rdo;太皇太后说：&ldo;你怎么就没想到重用九门提督吴六一呢？&rdo;

&ldo;吴六一！&rdo;康熙一听这个名字。心中豁然开朗。在京城，九门提督只是个从三品，秩位并不高，但这个职务，统辖着德胜、安定、正阳、崇文、宣武、朝阳、阜成、东直和西直门的防务，最是紧要不过。吴六一自号&ldo;铁丐&rdo;，素称京华&ldo;怪人&rdo;，一般的王公大臣都不敢招惹‐‐这人如能笼在袖中，擒鳌拜便添了五成把握。康熙不禁说道：&ldo;好！&rdo;又迟疑道：&ldo;只是如今局面如此纷乱，万一他与鳌拜……&rdo;

&ldo;那不会！&rdo;太皇太后收敛了笑容，&ldo;这人不会轻易膛混水。他恩怨心重得很，鳌拜和他同列入关，只因占了个满籍，名分比他高出了一大截子，他心能服？讷谟上回犯夜，叫他拿住打了二十板子才放，这件事轰动了北京城，怎么你这做皇帝的竟一点也不知道？&rdo;

听太皇太后责备下来，康熙忙躬身答道。&rdo;老佛爷教训极是。不过‐‐&rdo;

&ldo;你给他恩典，他自然听你的！&rdo;不等康熙说完，太皇太后便截住说，&ldo;你父亲压他官秩、就是留着叫你用的！&rdo;

&ldo;是！&rdo;康熙恍然大悟，&ldo;明日就下诏，叫他做兵部侍郎。&rdo;太皇太后忍不住笑道：&ldo;越发悖谬了！不做九门提督，你要个兵部侍郎派什么用场？&rdo;

康熙顿觉为难，茫然道：&ldo;那……怎么办呢？&rdo;

&ldo;我说个方儿，管保中用。&rdo;太皇太后换了口气，和颜悦色他说道：&ldo;你下个诏儿，从天牢里放了那个查什么来着？&rdo;

&ldo;那个人叫查伊璜！&rdo;侍立在旁的苏麻喇姑早已喜形于色，脱口而出，&ldo;老佛爷真是点石成金！&rdo;

&ldo;对，查伊璜。&rdo;太皇太后笑道，&ldo;叫姓查的去说，比圣旨还灵呢！&rdo;

&ldo;傻孩子，你不明白其中原因。&rdo;见康熙如堕五里雾中，大皇太后又疼又爱他说，曼姐儿知道，叫曼姐儿办吧。&rdo;

康熙点头道：&ldo;成，就叫苏麻喇姑办这个差。&rdo;

&ldo;奴才领旨！&rdo;苏麻喇姑笑盈盈跪下叩了头，道：&ldo;依奴才看，明儿就叫小魏子去会查伊璜，火情做给小魏子，好么？&rdo;

太皇太后笑道：&ldo;这就是了。唉，我听宫里人兑，近来学业长进了，皇帝近日口里都换了词儿，连那些个翰林们都服气，都学些什么功课。那个伍先生怎么样？倒难为了他教！&rdo;

&ldo;皇祖母挂心，&rdo;康熙笑道，&ldo;孙儿近日学业是有些长进，除伍先生外，熊赐履也常讲一点书，四书己经讲过读完了，每日都是按索额图订的谱儿，孙儿逐条请教。伍先生批讲，又快又得益！&rdo;太皇太后笑道：&ldo;这就好，不过四书里头有孟子呢！听人家说，这个人损得很，老说皇帝坏话，可是真的？&rdo;康熙正色答道：&ldo;孟子所言，是为君之道的正理，都是要紧的。伍先生不知孙儿的身份，讲起来没顾虑，孙儿常听得出汗。孙儿就没听过哪家大臣敢当面说&lso;民命重于君命&rso;这样的话。&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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