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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1页）

一只黑猫从海棠花的繁密枝丛中跃出，两三下腾挪便到了门楣上面，轻蔑地俯视这对父女。

扛着展板的钟汝意默默地看着女儿慢慢缩回手臂，爬起身来。

她雪白手心里捧着一只缩成一团的小小褐雀。它乍从猫口脱生，颈口一圈羽毛已经挣落，圆眼半闭，瑟瑟发抖。

钟有初拨弄着褐雀的翅膀与爪子，正检查有没有受伤，就听见父亲站在院口咳嗽了一声，将人型展板卸了下来。

&ldo;爸，你回来了。&rdo;自从那天钟有初表态后，她已经不再做各种徒劳无功的举动来修补父女关系，而是顺其自然地与父亲相处，&ldo;这是什么？&rdo;

他不语，揭开人型展板上的无纺布罩‐‐栩栩如生的叶月宾出现在父女面前。

展板的素材是叶月宾十年前的一张全身照。那时候流行的弯弯细眉，现在是有些过时了，但与古典的鹅蛋脸十分合衬。

细眉下一双顾盼生波的眼睛，穿越十年的时光，含情脉脉地看着丈夫与女儿。

&ldo;有初，你来。&rdo;钟汝意扛着展板上楼去，&ldo;我们谈一谈。&rdo;

这是钟有初十年来第一次进入父母的房间。因为久不开窗，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房间里最醒目的，并不是那台陪伴了钟汝意很多年的旧电脑，而是钉于电脑桌左侧的一张中国地图。

那地图足足有六尺见方，密密麻麻别满了彩钉，每个彩钉下又钉着一张小纸片。

钟有初去打开了窗户。钟汝意将叶月宾的人型展板支起来：&ldo;坐吧。&rdo;

一家人团团围在地图前，气氛诡异得来又哀伤。

他十年没有好好和女儿说话，不知道如何打破僵局，看见她的手中捧着一只褐雀，便问道：&ldo;这只雀儿怎么了？&rdo;

钟有初道：&ldo;有一只黑猫跑进院子，叼着它来玩。&rdo;

&ldo;翅膀伤着没？&rdo;

&ldo;没有。&rdo;

他喔了一声：&ldo;受了惊，休息一会儿就能飞走了。&rdo;

父女俩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钟汝意嘶声道：&ldo;雷再晖呢？他这几天不是天天都会来找你么。今天怎么没来？&rdo;

&ldo;他和缪盛夏去矿上了。&rdo;

真不巧。

钟汝意又道：&ldo;我听大倌说，雷再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rdo;

&ldo;他做的是企业营运方面的顾问工作。&rdo;

&ldo;顾问？他今年多大年纪？&rdo;

&ldo;三十三。&rdo;

&ldo;比你大五岁。但做顾问这种工作是不是也太年轻了？&rdo;钟汝意道，&ldo;看来他和你一样，也是少年得意。&rdo;

钟有初没有说话。

&ldo;他是哪里人？除了父亲过世之外，还有什么亲戚？&rdo;

问题颠三倒四，钟有初沉吟着不知如何回答。见女儿略有迟疑，钟汝意低声道：&ldo;即使不告诉我，也告诉你妈一声。&rdo;

钟有初心中一窒。

&ldo;我们是在百家信认识的……&rdo;

她将自己和雷再晖的相识相知大概地讲了一讲，从百家信裁员，到半年之约，再到雷志恒弥留，甚至包括闻柏桢的那部分。

&ldo;妈妈的事情，我没有告诉过他。&rdo;钟有初低声道，&ldo;那是我们家的秘密。我发过誓不说，就一定不会说。&rdo;

钟汝意仔细听完，方对女儿道：&ldo;他那天说的话我想了很久。一世不说，一世不问，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至少我做不到。&rdo;

&ldo;如果他是名说到做到的真汉子，那你和他走吧。尤其是看了这几天你和他的相处‐‐我没有任何意见。&rdo;

钟有初颤抖着抬起脸庞，喊了一声：&ldo;爸！&rdo;

钟汝意鼓足勇气看着女儿一对酷似亡妻的眼睛。

&ldo;有初。爸爸想过，这些话由我来说，会不会太轻浮？可是你妈不在了，只能由我来告诉你。&rdo;

这些话是当年叶月宾的母亲说给叶月宾听的。

&ldo;你将来要为□子，建立家庭，至关键要全心全意，从一而终。要懂得谦和忍让，更要懂得自尊自爱。要懂得取舍付出，更要懂得当仁不让。要懂得相夫教子，更要懂得独立自强。&rdo;

&ldo;从来一个家庭对于妻子的要求其实高于丈夫。所以你一定要想清楚，是否甘心为这个男人终生受累。&rdo;

接下来的话是钟汝意说给女儿听的。

&ldo;有初，我们把你教得不算好。你有很多优点，漂亮，机灵，心善；可你也有很多缺点，浮躁，任性，固执。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你们之间也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如果出现了问题，你要知道，你的娘家人都还在这里‐‐但是想深一层，雷再晖他除了你，可是没有什么亲人了。知道吗？&rdo;

钟有初眼眶红透：&ldo;……爸爸。我知道了。&rdo;

&ldo;我暂时能想到的只有这些。&rdo;钟汝意道，&ldo;对了。你们要是喜欢这里，就住在这里也很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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