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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ldo;他还骗我啤酒是橘子汽水。我一开始信，后来就算他给我倒真汽水也不喝了。&rdo;

&ldo;我的眼睛长得像我爸，鼻子长得像我妈。&rdo;

&ldo;我不是北京人，上初一那年我妈改嫁才搬来这里。老家英语教得慢，我一开始考年级倒数，我妈每天早上五点叫我起床背单词。&rdo;

&ldo;我高考成绩一般，还好新加坡政府不知怎么想的，跑到我们学校搞资助计划。我考上之后，我妈专门回老家，给我爸上了趟香。&rdo;

&ldo;我上大二那年，她查出来得了淋巴瘤。我们熬夜去协和挂号，大夫开了利妥昔单抗。你知道利妥昔多少钱嘛。&rdo;

他晃晃悠悠，比了一个v字：&ldo;两万块，五十毫升一小瓶，就要两万块。&rdo;

&ldo;医院真是个销金窟啊。检验费，床位费，药费，护理费，器械费……那么多，那么多的钱，像投进水里，连个响都没有。&rdo;

&ldo;我给人代写过论文&rdo;他突然话题一转：&ldo;我什么题目都敢写，论独裁主义在二十世纪的延续发展，东南亚殖民地文学简析，用博弈论分析当今国际贸易格局……哪个题目给钱多写哪个。我还代写作业。我喜欢写大一物理数学作业，钱少，但是做得快。&rdo;

&ldo;新加坡政府规定毕业后必须留在本地服务，不然就要退回全部奖学金。&rdo;

&ldo;我不想留在新加坡。我要去美国，去最先进的免疫学实验室。我必须拿到全奖。&rdo;

肖凤台在一片酒醉的喧闹中沉默着。他终于明白了蒋桐的意图。

&ldo;你为什么非得要知道这些事情呢?&rdo;

蒋桐仍然微笑着，很平稳，很温和的笑容，却令肖凤台鼻酸。

&ldo;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rdo;蒋桐慢慢地说。

是我自己看不起自己。

第28章

&ldo;是我自己看不起自己。&rdo;肖凤台突然说。

蒋桐一愣。

肖凤台仰头一口喝干杯中残酒，见蒋桐不动，又自己动手倒了满满一杯。白色浮沫缓缓升腾，渐渐没过杯沿，从杯壁流下。

肖凤台紧握酒杯，气泡穿过手指，湿滑，冰凉。酒精像一道冰凉的液体火焰，入了胃才渐渐感到灼烧。一道暗火燎原，自下而上，令他头脑昏沉，有勇气说出平时不敢说的话。

&ldo;今天之前，我其实一直都很害怕。&rdo;他对蒋桐说。

&ldo;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rdo;

蒋桐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他几乎以为肖凤台是在讽刺他，然而少年的目光坦荡清澈，并无半分揶揄作假的成分。

&ldo;明明年龄差距没有多大，却总觉得你的生活离我很遥远。你似乎永远不会失控。&rdo;

&ldo;和我不一样&rdo;肖凤台艰难地寻找用词：&ldo;你的人生很……很均衡。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每一天每一天，都在脚踏实地向前努力。你是可靠的朋友，勤奋的学生，负责的老师。你把每一个角色都扮演得很好。&rdo;

&ldo;就算当初，当初被我那样挑衅，你也没有生气。今天以前我从没有见过你生气。不只是生气，焦虑，委屈，失望好像都不曾有。你不是整天嘻嘻哈哈傻笑的类型，却看上去总是很积极，很温暖。&rdo;令他觉得踏实，觉得依赖。

&ldo;……总之，我们之间的误会都怪你。&rdo;他斩钉截铁道：&ldo;看你的样子，谁都以为你是在书香门第中产之家里培养出来的，还是父母关系特别和睦的那种!&rdo;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余力，将热情与关怀分享给他人。

&ldo;与你相比，我觉得自己很幼稚，很愚蠢。我们在一起之后，我时常在想，你喜欢我什么呢?&rdo;

&ldo;硬是倒贴的激情?尚且可观的皮相?还是我的钱?‐‐准确地说，我家里的钱?&rdo;

&ldo;哪个答案我都不喜欢，所以我很害怕。也许我还没有长大，你就已经厌倦了我。或者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所以懒得让我看到你生活里的残缺。&rdo;

&ldo;你说对了，我就是非得要知道这些事情。&rdo;

&ldo;我想要知道你过去的失败，你的痛苦，你中学时哪门课成绩不好，你在朋友面前出过的丑……蒋老师，我不想再当你的学生了。我想我们是平等的两个人。&rdo;

&ldo;是不是很阴暗。&rdo;肖凤台惨然一笑，才发现双眼不知不觉盈满了泪水：&ldo;利用你的悲惨人生弥补我心底的自卑意识。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也会说自己穷得只剩下钱。&rdo;

&ldo;听上去真矫情，是不是。&rdo;

眼泪终于大颗大颗涌出眼眶，他卸下所有的防御，向蒋桐屈服，引颈就戮。

&ldo;蒋老师，我没有办法。&rdo;

&ldo;我喜欢你啊。&rdo;

他不想令蒋桐看到自己的泪眼，专心低头盯着桌面，看泪水噼里啪啦掉在人造桦树纹上。

再也不会有了。肖凤台心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想法是清晰的。他再也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表现得这样卑微了。

桌面似乎震了一下，他没有留意。身边掠过一阵微风，胳膊在下一秒被紧紧抓住。

蒋桐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将他拎起来，大步向路口走去。他跌跌撞撞地跟着蒋桐往前走，胳膊后知后觉，感到钝痛与失血的酸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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