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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他想起裴鲤坚决反对他回深圳的事情，不由得一哂，觉得世事真是反复无常，在最不经意的时候才一语成谶。

季琛到底还是没有走。

面试的律所过了一周也没有回函，季琛便不等了，继续往别处递简历。每一天都是相似的，开始于改简历，结束于收拒信，季琛逐渐学会苦中作乐。

这与他的高中生涯是相似的，药物治疗用最暴力的方式将他从深渊中拯救出来，带来一大堆的副作用和最珍贵的希望。季琛甚至有心情安排闲暇时光。裴鲤的还款扣掉房租和医药费后所剩无几，季琛琢磨着，还是节衣缩食地省出一笔买了新的网球拍，闲来无事就去蹭街对面的大学网球场。

臂力和运动反应的限制让季琛的网球水平一落千里，好在大学里也不乏初学者，一来二去的，倒也认识了一位球友。

邹云性格开朗，见季琛同样落单便时常凑过来一起排场地。季琛仍然不太能接受陌生人的靠近，好在球场上没有交谈的压力，他也能成功坚持下来。可惜寒假将至，学生都要回家了，邹云便向季琛约好了下个学期再一起打球。

假期前的最后一场球打得酣畅淋漓，结束之后邹云还凑趣地邀请季琛一起吃饭，季琛犹豫了一下，还是找了个借口推掉了。他能看出来邹云扫兴了，心下十分愧疚，却不敢硬撑着应约，只得匆匆告辞。

回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季琛还有些难过。雪仍在纷纷扬扬地下，他闷头踩着齐到小腿肚的雪，网球包在背后空荡地晃悠着，在羽绒服上摩挲出沙沙的响声。行道树的枝条被雪压断了，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季琛受惊地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单元门口的裴鲤。

也不知裴鲤在那儿站了多久，大衣都是雪化的水痕。他原本是握着手机兀自出神，看见季琛来了，整个人忽然有了生气，笑着向他迎来。

季琛根本没想到裴鲤会出现。他怔怔地停下脚步，裴鲤走得近了，便下意识退了一步。

裴鲤立刻被冻在了原地。他尴尬地解释道：&ldo;我来接你‐‐该去复诊了。&rdo;

季琛仍在状况外。他看着裴鲤，一时遥远得像是一辈子没有见过了，一时又想起自己才刚刚搬走两周而已。他很少与裴鲤分开，分开时也很少想起裴鲤，但每每想起时都会做出些疯狂的举动，比如不远千里飞回北海，赴一场一错再错的劫。

季琛心不在焉道：&ldo;还有三天的。&rdo;

裴鲤说：&ldo;医院打电话通知改时间了。&rdo;

季琛这才想起来上次复诊医生的嘱咐。因为过年，检查有可能要重新排时间。

裴鲤微微拧起眉头：&ldo;你留在医院的号码是我家座机。我跟医生报了你的手机号‐‐他没联络你？&rdo;

季琛下意识去掏手机，然后反应过来到自己的通讯录白名单里只有裴鲤一个人。他推脱道：&ldo;应该是我错过了。&rdo;

顿了顿，季琛微笑：&ldo;谢谢你。&rdo;

裴鲤也放松下来。他笑道：&ldo;还好我来了一趟。&rdo;

季琛忍了忍，还是埋怨道：&ldo;你可以打电话。&rdo;约个时间也免得裴鲤扑个空还淋一身雪。季琛盯着他肩头的水痕，有点心疼。

裴鲤没做声。他僵硬地绷紧了肩背，脸上神情十分复杂。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季琛发现了话语里的歧义。他犹豫了一下，小心道：&ldo;我不是那个意思。&rdo;

他应该解释更多，迟钝的头脑却组织不出合适的语言。裴鲤会再来见他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季琛的预期，仔细一想，却又不觉得突兀。他望着裴鲤，一时再想不到别的解释，只将目光停留在他肩膀上。

复诊约在三点半，除去车程还余出一个小时，季琛迟疑道：&ldo;你……要不要上去坐一会儿？&rdo;说完便有些后悔。裴鲤念着情分认不清距离，他这又是图什么呢。

但裴鲤已经答应了。

季琛租的房子在四楼，没有装电梯。季琛走得慢，裴鲤很快就越过他了。季琛也不着急，一阶一阶地走上去，看见裴鲤蹲在四楼楼梯口等他。

他开锁进门，网球包支楞在肩膀上，啪地拍响了门框。裴鲤跟在他身后，替他把网球包摆正，不知在想些什么，冲口而出就抱怨道：&ldo;打球也不叫我。&rdo;

季琛答非所问：&ldo;大衣给我。&rdo;

他给裴鲤倒了杯热水，接过大衣，挂在暖气旁的衣撑上。钩子上原本挂了个帽子，季琛想了想，取下来敲开了主卧的门。

室友从门里探出头来，接过帽子，又往外瞧了一眼：&ldo;你朋友？&rdo;

季琛含糊过去：&ldo;我们半个小时就走。&rdo;

室友便又缩回房间里。

裴鲤支楞着耳朵坐在沙发上把对话听了个大概，见季琛没有回应室友那句&ldo;朋友&rdo;，心里郁闷得紧。他问道：&ldo;你们合租？&rdo;

季琛倚在沙发背上专心瞧着裴鲤的后脑勺。他随口应了一声。

裴鲤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转过头来追问道：&ldo;几个人？做什么的？&rdo;

季琛盯着他，一时失神，没有答话。

裴鲤愈发气不平，烦闷道：&ldo;小琛！&rdo;

季琛一凛，终于回过神来。他沉默了片刻，反问道：&ldo;你为什么问呢？&rdo;

裴鲤的气势便短了半截。他讷讷道：&ldo;我们毕竟是朋友‐‐&rdo;

&ldo;我们不是朋友，&rdo;季琛低声道，&ldo;我做不到。&rdo;

他瞧着裴鲤面上明显的受伤神情，心疼得紧，嘴里的话却完全停不下来：&ldo;朋友不是这样的。朋友不会想碰你，想吻你‐‐我亲过你，偷偷的。&rdo;

裴鲤的脸刷地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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