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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沧濯苑里，残夏的景色，落寞而美丽。

此时距大皇子夭折，已经过了近三个月的时光。

此刻，彦潋刚刚起床不久，披散着头发，只着一件单薄的内袍，伏在书案边写字。

写了一会，他停下笔，端详着自己的作品，又从旁边拿起另外一张纸比对着。

忽地，听得院外远远的传讯声，原来是皇帝下了早朝，直接到沧濯苑来了。

彦潋眼神一闪，匆匆将刚刚写好的几张宣纸藏好，整整衣饰，起身迎接圣驾。

只这个片刻，皇帝易澜已经进了屋门，猿臂轻展，便把那个人儿搀起来，抱在了怀里。看他穿的单薄，伸手一摸，那人脸上手上都是冰凉，易澜不住皱眉：&ldo;朕跟你说过几次了，已经入秋，天气转凉，要多穿一些……&rdo;

彦潋笑笑：&ldo;臣本就是怕热贪凉的，陛下又不是不知道？&rdo;

见光用说的无效，皇帝干脆脱下身上外袍，披在那人身上：&ldo;朕知道……怕热贪凉，猫儿一样的……&rdo;

彦凌却是向旁边一躲。&ldo;陛下！&rdo;他摇头，&ldo;这是龙袍，臣可担当不起！&rdo;

易澜耸耸肩：&ldo;朕都不在意，你计较什么？&rdo;说着，把逃开的人儿捞了回来，一只手紧紧搂住，另一只手就把衣服裹上。

裹紧了衣服，又把彦潋的手拉起来，包在自己的手里，轻轻地揉搓着：&ldo;不冻着你就好了，何必管那么多！&rdo;

彦潋抬头看了看温柔的情人，又低头，神色黯淡：&ldo;有些事，纵是陛下不计较、臣也不计较，说到底，还是会有很多很多人计较……&rdo;

皇帝闻言，亦是神情一变。他知道彦潋之言，所指为何。

自从他唯一的皇儿夭折，朝上朝下、宫里宫外，每天多少人在用子嗣的事情烦他。他自嘲地笑了笑，身为九五之尊，纵是江山在握，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又有多少事情是身不由己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拖得一时是一时，只希望车到山前必有路。

说穿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彦潋抬头，看皇帝愁眉紧锁，知道是自己不对，难得二人有如斯平静一刻可以独处，却提出那些恼人的事情去烦他。

于是刻意笑着，扯了些别的话题来聊。

二人说笑片刻，却有太监来报，说是朝中几位重臣求见皇帝。

易澜眉毛一扬，声音中透着不耐烦：&ldo;他们又有什么事？&rdo;

传话的小太监嚅嚅喏喏，支吾半天也不敢直说。

彦潋叹气，挥手叫他下去，回头来安慰暴躁的情人。

&ldo;无非又是子嗣的事情……&rdo;强自微笑着，彦潋给皇帝斟上一杯新沏好的ju花茶，&ldo;陛下心里自然有数，何必为难下人呢？&rdo;

易澜低头看着杯中冒着隐隐热气的黄绿色清澄液体，半晌，才冒出一句话：&ldo;潋，朕真的不明白……&rdo;

&ldo;不明白什么？&rdo;

&ldo;朕不明白……&rdo;抬起头来，皇帝的眼中混杂了痛苦、愤怒和危险，&ldo;朕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提起这件事，你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你为什么不关心，为什么不在乎，为什么不嫉妒？为什么？？&rdo;

彦潋端着杯子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溢出来，在手上烫出一片新鲜的红痕。

他不动声色地把杯子放下，手缩在宽大的袖子里，掩去了烫伤的痕迹。

&ldo;陛下想要臣怎么做呢？&rdo;唇边勾起一丝苦涩的微笑，彦潋直直地看着痛苦的情人，&ldo;要臣像女子一般哭闹聒噪，在您面前吵吵嚷嚷？&rdo;

&ldo;臣做不到。&rdo;他说，&ldo;不是臣不爱您，只是臣是男子。男人之间的爱与男女之间的爱，表达的方式应该是不同的吧……&rdo;

他偏过头，看着窗外渐起的秋风：&ldo;臣以为，这样的爱，您应该试着去习惯；这样的爱，臣自己也要试着去习惯……&rdo;

寂静之中，从门外又跑来一个小太监，见屋里气氛压抑，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敢说话。

&ldo;陛下。&rdo;彦潋看了那小太监一眼，脱下身上裹的龙袍，递给皇帝，&ldo;想必是那些臣子们在催了吧，您也该去了！&rdo;

皇帝&ldo;噌&rdo;地起身，从彦潋手里接过衣服，大步向外走，走到屋门，突然停住，回头静静地看那人儿。

只见他看着茶水中漂浮的洁白ju花发愣，水汽蒸腾，竟映得他眼中有了一点湿意。

他在哭吗？易澜想，应该不会吧，那样坚强倔强的一个人，他不会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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