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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第1页)

熊廷弼熊大人征调的关内军兵,番号繁杂,每一个抵达辽阳,都有武将带着数百家丁进城晋见熊廷弼。这是武将惯例,那些家丁怕是除了上茅厕,其余任何时候,都跟主官走在一起。不过,这个千总也有二百人家丁,倒是少见,怕在镇江堡还真有不少的家产,否则怎养的起?

辽阳城算是辽东最大的一座城堡,人口数以万计。不仅辽东都指挥使司设立在此,其余的诸如定辽中卫、后卫、右卫的卫指挥使衙门也在城中,此外,都察院、苑马寺、以及分巡道、副总兵府等分散在城四周,还有武书院、儒学、文庙等等,简直便是一座官城。城内百姓士兵的云集,让辽阳城里酒肆、店铺都仿佛如同关内城市一般的兴旺。不过如今城内人数虽一再增加,却多少带着些肃杀之气,战事的紧张,总会影响到那些不得不继续谋生的行人们。

冯伯灵带队在辽阳城内的青石板路面上踏响一路蹄声,倒是没有引起城内人的注目,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钟维泽在前面引导,很快便在熊廷弼的府前停下。冯伯灵下马上前叫门,里面熊廷弼的从人很快便传回消息,辽东经略熊廷弼熊大人传冯伯灵入内。

事隔多年,冯伯灵再次见到熊廷弼,这情绪未免有些波动,望向熊廷弼的双眼,闪烁的光芒仍然带有仰望的惯性。那一刹那,冯伯灵几乎忘记了作为下属晋见上官的礼仪,显得拙笨、木纳,不过,这在熊廷弼眼里,此时此景,却带着另外一种意味。

当年意气风发的熊廷弼熊大人,此时已卸了官服,昔日满脸威严的面孔,在失去那身装扮之后,倒像是一个富家翁的形象。此时熊廷弼见到这位昔日的小兵,猛然间想起当初的那个风雪之夜,那是何等的快意啊,可如今

&ldo;坐。&rdo;熊廷弼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话里隐约带出几分暮气。

冯伯灵这才仿佛醒悟过来,连忙补行了一个军礼,说道:&ldo;镇江水师千总冯伯灵拜见经略大人。&rdo;

熊廷弼摆了摆手,说到:&ldo;坐吧,不必多礼。&rdo;

冯伯灵这才起身,挺着上身坐了半个椅子。

熊廷弼上下打量了一下冯伯灵,见其身形魁梧,虽然也是年近半百,但毕竟是辽东多年军伍之人,这精神气可是不差。

&ldo;难得你还赶着来见我。&rdo;熊廷弼说道。&ldo;再过几日,我便回乡去了。&rdo;

冯伯灵一欠身,说道:&ldo;下官多亏大人提携,才有今日。本想早来拜见大人,只是军伍繁忙,不敢擅离。&rdo;

&ldo;嗯,这样便好。&rdo;熊廷弼点点头,又仿佛想起什么,接着说道,&ldo;你升任镇江游击一职,朝廷已经批复下来了,明日便有行文给你。&rdo;

&ldo;谢大人。&rdo;冯伯灵面上没有露出半点喜色,这大概又让熊廷弼感到意外,同时又生出几分悔意,早知此人远不像当初估计的那般愚钝,该早些提拔到自己身边才是。

不过,熊廷弼也有些疑虑,问道:&ldo;你是不是在京里还寻了什么人?怎地这回朝廷上只批了你一人?&rdo;

&ldo;下官只识得大人,旁的一概不知。&rdo;冯伯灵面不改色,轻声说道。

熊廷弼看了冯伯灵几眼,便不再问。事已至此,再问个究竟,也是没了意义。屋内顿时安静下来,这使冯伯灵感到说不出的别扭,当初追随熊廷弼走遍辽东各地边墙时,可从未想到会有今日这般寂寥的情绪。

冯伯灵几次张嘴欲说,苏翎与赵毅成事先让其熟悉的那些话语,此时竟然丝毫不能出口,这到底是武官出身,非要弄些文官的强项,可是力不从心了。

&ldo;大人,朝廷上不过一时糊涂,过些日子,大人定会重新复职。&rdo;这末了,冯伯灵竟憋出这么一句。

&ldo;大胆,&rdo;熊廷弼黑着脸,呵斥道,&ldo;这朝廷上的事,也是你能议的么?&rdo;

文官使然,尽管被解职回乡,可也不能让这武官去说三道四。熊廷弼虽经略辽东,可也是文官出身,这分寸是把握的很紧的。

冯伯灵连忙起身,低身说道:&ldo;是小的错了。再不敢妄言。&rdo;

熊廷弼看着冯伯灵诚恐诚惶的模样,倒随即释然。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呢?一个小小的千总,就算升了游击一职,怕连辽东都未走遍,能懂得什么?怕还是向着熊廷弼才作此一言。

&ldo;你坐吧,&rdo;熊廷弼说道,&ldo;这朝廷上的事,你不懂。&rdo;

&ldo;是。&rdo;冯伯灵不再乱开口。

话虽这么说,熊廷弼却不由得想起姚宗文、刘国缙两人。当初任御史时,几人声讯相通,一起以排东林、攻异己为事,不料此次姚宗文阅视辽东,却上疏说,&ldo;辽土日蹙&rdo;,熊廷弼是&ldo;废群策而雄独智&rdo;。本来朝廷上便屡有催促熊廷弼速战的风议,这下,可就点燃了倒熊的火把。先是御史顾慥首劾,说熊廷弼&ldo;出关逾年,漫无定画,蒲河失守,匿不上闻;荷戈之士徒供挑浚,尚方之剑逞志作威&rdo;。天启皇帝初及帝位,又还年幼,那些子文官们立时掀起一股议论边疆的波澜。到最后,御史冯三元竟然劾熊廷弼&ldo;无谋者八、欺君者三&rdo;,御史张修德复劾其破坏辽阳。这可是大罪,熊廷弼一时悲愤,抗疏极辩,并声言欲罢职回乡。这下,一道圣旨颁下,了了熊廷弼这个&ldo;心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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