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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第2页）
大太太不答，她眨了眨通红眼睛，捏了捏袖里洋葱，想起唐老太太指点来，牙一咬心一横，算了，豁出去了。能趁机拔了贺老爷心中刺好，便是不能，反正丢回，就一丢到底算了，这次就把身段放低，就算低到那尘埃里，也只一次而已。
大太太开始揉起眼睛来。
贺老爷没听到回答，一看大太太竟是又哭起来了，便靠了过去坐着，把太太拉进怀里问道：“怎么又哭起来了？到底什么事情？”
大太太抽泣着道：“这些年，妾身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做够好了。谁知听娘一说，才发现自己竟是哪里都错了。”她说着，眼睛越发红了。
贺老爷歪着头看她。
大太太抬起红红眼睛，看着贺老爷道：“刚成亲那时，老爷与耳鬓厮磨琴瑟调和，时时关照，事事商议”一段忆往昔甜蜜岁月稠。
然后大太太从胸前摸出一个琥珀坠子来问：“老爷还记得这个坠子吗？那时老爷无意中街市中看到，和抢着高价买回来送给妾身。”那坠子并不值钱，却因里面竟是月形，暗含了她闺名唐月华月字，所以贺老爷看到，竟价抢得。那时，贺老爷还是个穷光蛋子，不过靠着奉禄和圣上那时有时无赏赐养家过活。
所以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贴身戴着。
贺老爷想起婚之时种种美好光景，一时间心中也是一片柔情。
“那时候，娘处处对挑剔给脸色，心里不好受。每次老爷知道了，都是安抚补偿，对加倍好。心里高兴，便也不怪娘了。老爷有一次偷偷跟说让顺着娘点儿，就是因为太完美了娘才想着打压呢。听了心里不知道美了多久。所以后来娘怎么找茬都不介意，也量不让老爷知道，只说娘对很好。想着，老爷对好，也不能让老爷两头受气，又要哄又要孝顺娘老爷也会累，怎么能让老爷夹媳妇和娘中间难受，也应该加倍体帖关心老爷才是。”
“后来娘要抬翠红做姨娘，老爷来问是不是不愿意，说若不愿意就不抬了。那时心里是极不愿意，们才成亲，又不是不能生孩子，干嘛就急着抬姨娘呢，可是顾着自己慧惠名声，不肯表露出嫉妒意思来，也想着有老爷爱护就当知足了，不能奢求太多。因而反劝着顺着娘些，贺家就一个男子，娘心里不踏实，为了子嗣着想，就依着她吧。”大太太哭道：“要是那时就跟老爷说不愿意，老爷会不会依着？”
贺老爷笑道：“那都多久事儿了，哭什么？那时既然问，自然是听。大姨娘那儿，现不是不去了么，她又惹生气了还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不是她惹。是今天娘骂，说不知道把心里实话讲给老爷听，只知道端着装着，才让自己心里不痛，也和老爷把日子过成了现这样。”
贺老爷挑眉。
“其实心里嫉恨，那翠红又不省事儿，几次拿娘作幌子给没脸。心里气不过，便把青芝也给抬了房，然后这后来是一个接一个，姨娘越来越多。”大太太说着说着，哭越发委屈道，“这些年心里委屈，一直觉得对贺家，是了心力了责任，做到了自己该做，对老爷也全心全意好，没有别想头，高门贵户封妻荫子那些都不意，只想和老爷夫妻恩爱，白头携老。可是看着那些姨娘，越来越觉得老爷对不够好，心里对老爷也抱怨起来。”
“结果娘却使劲儿骂，才知道当初是一步错步步错。当初大姨娘时候，就该把着不愿意，跟老爷哭求去，告诉老爷想和老爷做一世恩爱夫妻，不要别，只们两个，生儿育女，相知相惜，恩恩爱爱过一辈子。老爷如果愿意，自然皆大欢喜，老爷如果不愿意，也争取过了，再怪老爷也不迟。可那时不肯和老爷掏心窝说话，结果却看着姨娘一个一个越来越多，老爷对关爱越来越少。于是自己心中苦楚越来越多，积怨越来越多，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男被一个女，被一群女分而享之。再然后，这些所有女都败于另一个女之下，男，只成了那个女男，心里眼里都是她，只对她才有万般柔情。那个心里扎针扎刺女，便是六姨娘。”
提到六姨娘，贺老爷沉默着，一个字都没有讲，他松开揽着大太太肩手，坐直了身子。
而大太太，是真心哭起来。伤心泪下，无关洋葱，止都止不住：“今天就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吧，再也不想瞒着了——那时看老爷一颗心都六姨娘身上，忽然觉得心灰意冷。这么多年跟老爷身边，掏心掏肺，和老爷情份还不如一个刚进府姨娘。老爷可知道，那时妾身忍到心痛，夜里睡不着觉，闭上眼睛满耳里听到都是六姨娘笑声。妾身年纪大了，没有她娇俏，没有她笑清脆，没有她长好看，没有她得老爷眼，可是，妾身满身满心为了老爷为了贺府，就只能落得个看着她笑吗？老爷只看笑可曾看到旧哭？那时心慌了许久，抑郁了许久，老爷可知道。老爷越发看不到，便是晚上歇这里，也是一板一眼没话可聊，老爷可知道心里苦？”
大太太看着贺老爷依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脸，想起那段日子心里凄楚来，满心满怀不甘委屈排山倒海地涌来。她再也顾不得形象，放声号啕，哭得浑身直打颤，眼泪鼻涕齐下。
等略平了些气息，她咬牙道：“妾身以前从来不拜神佛，那时也偷偷拜了很多次，诅咒那小贱不得好死，她便是不死也好，只要能让她面色发黄体力不支躺床上病病歪歪哼哼唧唧就好，看她那个样子了老爷还如何喜欢她，看她还如何放声大笑，如何有底气大笑，象一只百灵鸟般，象嘲笑挑衅般，日日响耳边。”
“那时，常常祷告，希望神灵能够听到，许了很多愿，说了许多诅咒话。结果没多久，六姨娘生孩子时，果然难产大出血。那时就是旁边看着，心里害怕极了，想着是不是妾身祷告被神灵听到了？这么一直流血不止后不就是会面色发黄体力不支躺床上病病唧唧起不来么？越想越觉得就是自己诅咒应验了。六姨娘一直出血不停，心里也一直惊慌，怎么也稳不住神来，便忙捎了信儿回唐家，请娘来看，有娘身边，才镇定了一点儿，看着娘指挥着叫熬药，亲自给六姨娘端药，想着还是收回诅咒让她赶好了才好，再不要受这样煎熬了。谁知六姨娘，却还是没了”
贺老爷一句话也不说，只静静盯着大太太瞧。
大太太大哭过一阵儿，压下了哭声，抽泣着继续道：“都跟老爷招了吧，这些年是知道实情后来娘告诉说，六姨娘那药里，她加入了一味药去，原是妇们月事不畅时调经和血药，产后女用了，却易引起出血不止。原来母看心里凄苦，便和想到了一处，也想让那六姨娘体弱力怠缠绵病床，谁知六姨娘却娘说，老爷偏爱姨娘，行为逾越，让齿冷。如今既已这般，老爷若怪罪，她也担了。”
贺老爷心中略松，她竟是真说出来了，毕竟还是说了。原来竟不是她，是唐家老太太么？她真是事后才知情吗？
大太太却已然仰起头来，脸上泪渍纵横，眼睛红肿，却仍然傲然直视着他，道：“只是老爷也不用怪罪妾身娘家，不要怪罪娘，这与娘家无关。这些年，唐家待老爷如何，老爷心里也该是知道。”
“男仕途上事儿妾身不懂，也管不着，但唐家父兄，哪一个不是真心待老爷把老爷当自家一样亲近？爹娘是待老爷如亲子，从们订下亲事开始，爹娘就开始为贺家里里外外安排，说贺家丁稀少，一切都起步中，陪嫁物什全部不要好看要实用，色色件件都要置备下，并婆婆用也要一起样样备齐了，连各色奴才都给配齐教引好了，也细细请教小户家该如何行事立身。妾身以前，也被教导过，可教都是大门大户里管家行事。这些年，妾身也是小心翼翼行一步想三步地学着管家处事，无论做够不够好，妾身觉得，妾身已经了心了力了。”
“六姨娘之事，虽非直接下手，和直接下手也是一样——娘是为——谁家女儿受了薄待当娘会不心痛？将来们女儿若婆家受苦，也会恨不得撕了那罪魁祸首，难不成到时老爷就会不心痛？六姨娘既死，别也无话可说，只求老爷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要怪罪于娘，想年纪一把，还要娘替操心，已愧对娘亲，再为娘惹怨惹恨惹祸上身，还有何脸再见她。何况六姨娘之死，本心里就是那么想那么盼，老爷要怪罪，就怪罪妾身好了，要怎么处置妾身都无怨言。”
贺老爷看着泪眼婆娑大太太，满面凄楚却仍透着一丝倔强样子，终于心时长叹一声，慢慢靠了过去。
贺老爷一直都是十分尊重大太太，觉得她高门下嫁，当初真是纯粹看上了他这个。感激之情是有，然后激情也是有。
大太太又主持中馈一把手，让一辈子也倔强不屈贺老太太都甘心退让交出管家权来。这些年家里面就是靠太太稳定军心，对外情世故结交往来也靠大太太指挥航向。贺家是从偏远小地方来京，贺家是由祚门左户起步，没根基没见识，家也有些小家子气不上台面，行事不那么讲规矩。就这样贺家，贺大太太主持引导下，也慢慢走上主流正规道。这些，贺正宏老爷都是十分满意。
要说贺正宏还有什么不满足话，那便是大太太身上淑女范儿太浓重了点儿。不过他哪怕有喜欢别女，也不可能不和大太太好好过日子。当初六姨娘死让贺老爷十分不满，但面子上他也还是维持了。这么些年都平安过去了，如今又如何会因重提前事而翻脸呢。
他揽了大太太肩，道：“既然愿意说出来了，也告诉，早就知道这事儿了。多加那味药，名叫鹤形草，西南瘴林中很易见到。那边打仗时，军医特意指认过那种药，味道浓烈，取汁涂身可防蚊虫叮咬，但身上有伤却不可用，会引起出血不止。那时六姨娘所饮药碗中就闻到了那种药味道。后来另找大夫确认过六姨娘嘴里残汁，就是鹤形草没错。”
大太太抬眼看他。嚅嚅似想说什么。
贺老爷道：“那时思前想后，也觉得是自己行事不谨，才惹起嫉恨，所以才忍着许多年没有提起过。这些年，为贺家辛苦了。，也有很多对不住地方，也心中有愧。如今既说开了，那也告诉，也和一般想法，想和好好过日子，相携到白头。六姨娘她——是对不起她。只是死不能复生，只愿她再托好胎，来世里，不要再遇见这样了”
大太太听贺老爷愿意不计前嫌，甚至还说了也想与她白头到老，早已收起倔强泪如雨下，此时也顾不得贺老爷话里还有余酸，只柔顺地俯贺老爷胸前。
“现府里姨娘们，也都至少有一个子女傍身了，以后也都各自安心过日子就是了。至于五姨娘，她若有逾越行为让不，只管管教或对明言，不可再如前般憋心里自己难受，不要胡思乱想知道没？她们便是再如何，又怎么能跟比，百年后，是俩共享宗祠香火”
此一战，大太太放低身段，一通哭求，效果良好。与贺老爷和好如初，恩爱非常
那夜，据说，服侍丫头们被赶出很远无靠近，倒越发有打听起来，细枝末节一一细掰。据说，内室里哭声阵阵，凄惨哀婉，灯直亮了大半夜，没听到老爷发脾气声音。
第二天，贺大太太公布病情：夜惊梦，需静养，不能去老太太跟前请安了，也不接待各子女探病。
一天没露面，至第二天早请安，眼睛尚有些浮肿，但脸上却多了些娇羞状，对子女越发和蔼了，甚至还随意拍了拍贺明玫头……
贺府，于奴仆来说，向来三个大小姐以上主子态度决定一切，几个小可以忽略不计。于是对于发生贺七小姐身上这些个琐碎枝节，所有一切都强烈显示出一个信号：贺府这只无理睬庶出小姐，貌似是一朝翻身成掌珠了呢。
想想看，从七小姐纵丫头行凶，当面扇了冷婆子开始，她本没有得到任何惩罚呀有木有，不但如此，连她丫头也没动半根指头呀呀呀。
冷二事发第二天一早，就夹着铺盖被送去了庄子上干活去了。冷婆子男是贺家一个米铺子里大掌柜，虽然铺子不大，但能做到掌柜，那便是个精明。他家大儿子也铺子上帮忙，只这小儿子，门上回事处混着，原想着等他待接物来来回回长些见识，便也去铺子上帮手。现下好了，一脚被踢到庄子上去了。
从早上冷婆子被揍，府里一干等就等着看司水倒霉。反正七小姐倒霉不倒霉不重要，家是主子，和奴仆们没有可比性，重要是作为府里相当出众漂亮丫头，司水是一定会倒霉。大家都睁大两眼看着呢，没想到细细观察下来，发现冷婆子被打了白打，老太太处大太太处，哪处都没护着她，很有些大跌眼镜看着或听着冷二夹铺盖走消息。
然后还有五小姐，那么被贺老爷一脸怜惜抱回美园，竟然就没了下文。贺老爷完全没有向七小姐问责，五小姐病了一场也没有再扑腾出什么浪花来。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了？
如今，细瞧着，一溜儿主子都吹偏风了，实权也态度显强硬大太太不但领着逛亲戚家，如今还给炖夜宵了。
哎呀妈，还用再多说吗？风向如此明显，谁看不出来谁眼瞎。
于是贺明玫那冷僻萱香院西厢，很就门庭若市起来。惹得尼尼没事儿就汪汪好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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