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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1页）

费多特把几匹马牵进院子。他碰到一只扔在院于当中的猪槽上，绊了一跤，大骂一声。他们把马安置在板棚檐下。托米林磕打着牙齿走进屋里去。

车篷子里只留下了彼得罗和赫里斯托尼亚。

黎明，大家就准备上路了。司捷潘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驼背的上了年纪的小老太太迈着细步，跟在他后面。正在往车上套马的赫里斯托尼亚可怜她说：&ldo;哎呀，老大娘，你怎么驼成这样啦！大概，上教堂里去礼拜鞠躬，准是你的拿手好戏啦，稍一弯腰‐‐立刻就能磕到地啦。&rdo;

&ldo;我的小山鹰，老总，我的拿手好戏是去礼拜，你哪‐‐却是当挂狗架子的好材料……各有各的用场。&rdo;&lso;老太婆一本正经地笑了，她那一排细密的、一个也没有虫蛀过的牙齿使赫里斯托尼亚大为惊讶。

&ldo;瞧你，牙齿有多好，简直像梭鱼的一样，你可怜可怜我吧，送给我十来个。你看我，这么年轻，可是已经没法子嚼东西了。&rdo;

&ldo;那我怎么办呢？我的好人呀？&rdo;

&ldo;老大娘，我们给你安上马牙就是了。反正你就要归天啦，天堂里不会看你的牙口的，那些侍奉上帝的天使都不是茨冈人。&rdo;

&ldo;你就在那里胡说八道吧，叶梅利亚。&rdo;托米林笑着钻进车去。

老太婆和司捷潘朝板棚里走去。

&ldo;是哪匹马？&rdo;

&ldo;铁青马，&rdo;司捷潘叹了口气。

老太婆把拐杖放在地上，像男人一样，信心十足，有力地抬起那条受伤的马腿，用痉挛的细手指头在马膝盖上摸了半天。马抿着耳朵，露出了棕色的牙床，痛得用后腿蹲下去。

&ldo;没有断，哥萨克，没有。留下来吧，我会把它治好的。&rdo;

&ldo;能治好吗？老大娘。&rdo;

&ldo;能治好吗？那谁知道呢，我的好人……大概会治好的。&rdo;

司捷潘把手一挥，朝大车走去。

&ldo;你倒是留下不留下呀？&rdo;老太婆跟在他后头眯缝着眼问道。

&ldo;那就留下吧。&rdo;

&ldo;她会把它治好的，管保你留下的时候是三条腿，等你再来牵的时候，连一条腿也没有啦。真找到了罗锅好兽医，&rdo;赫里斯托尼亚哈哈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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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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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ldo;我想念他，亲爱的老奶奶。眼看着在瘦下去。紧着在把裙子往瘦里缝，也没有用‐‐过一天，就又显得肥啦……他从我们家院于前头一过，我心里就乱成一团……我真想趴在地上，亲吻他的脚印……也许，他是用什么妖法迷惑住我了吧？……救救我吧，老奶奶！他们家要给他娶亲啦……救救我吧，亲爱的老奶奶。要多少钱我就给多少钱。把我最后一件衬衣剥掉也行，只要你能救我一命！&rdo;

德萝兹吉哈老太婆用周围布满了皱纹的浅色眼睛看着阿克西妮亚，听着她诉说衷肠的话语，有节奏地摇晃着脑袋。

&ldo;是谁家的儿郎呀？&rdo;

&ldo;潘苔莱&iddot;麦列霍夫的儿子。&rdo;

&ldo;是那个土耳其人的儿子吗？&rdo;

&ldo;是他的。&rdo;

老太婆吧嗒着瘪进去的嘴，住了半天才回答说：&ldo;小娘子，明天早点来。天一蒙蒙亮就来。咱们到顿河去，到水边去，冲掉你的相思病。从家里带一把盐来。就这样吧。&rdo;

阿克西妮亚用一条黄色的头巾裹着脸，低着脑袋走出大门。

她那黑乎乎的身影消逝在黑夜里。只听到靴底子啪哒啪哒的单调的响声。最后，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从村头的什么地方传来喧闹声和歌声。

阿克西妮亚一夜都没有睡，天一亮就跑到德萝兹吉哈老太婆的窗户跟前来了。

&ldo;老奶奶！&rdo;

&ldo;谁呀？&rdo;

&ldo;是我，老奶奶。起来吧。&rdo;

&ldo;我立刻就穿衣裳。&rdo;

她们顺着小胡同下到顿河边。靠码头的地方，跳板旁边，有一辆遗弃的大车，前车浸在水里。水边的沙子凉得扎脚。从顿河飘来潮湿的冷雾。

德萝兹吉哈老太婆用瘦骨鳞峋的手抓住阿克西妮亚的一只手，伸向水里去。

&ldo;带盐来了吗？给我。朝着出太阳的方向画十字。&rdo;

阿克西妮亚画着十字，恨恨地望着东方幸福的玫瑰色朝霞。

&ldo;捧起一捧水来。喝下去，&rdo;德萝兹吉哈老太婆像只黑蜘蛛似的，撇开两腿蹲了下去，俯视缓缓逝去的波涛，开始低声念起咒来：&ldo;从河底冒出来的寒泉……热情的肉欲……像猛兽一样在心中……思恋和狂热的诱惑……用神圣的十字架……最纯洁的、最神圣的圣母……把上帝的奴隶葛利高里……&rdo;阿克西妮亚断断续续地听到了这些话语。

德萝兹吉哈老太婆把盐撒在自己脚底下潮湿的沙岗上，撒到河水里，剩下的都撒到阿克西妮亚的怀里。

&ldo;往背后撩点水。快！&rdo;

阿克西妮亚照她说的做了，忧伤、愤恨地打量了一下德萝兹吉哈老太婆的棕色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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