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安岚已经不再是那个只知道仰慕夫君的豫王妃了。
但豫王还在等她回答,不知他是否想到些什么,才会问出:&ldo;我以前,这样给你上过药吗?&rdo;
安岚深吸一口气,迅速在心里想出对策,然后缩了缩脖子道:&ldo;沈某一介草民,哪可能让王爷几次给我上药。&rdo;她露出害怕的表情,又咽了口口水道:&ldo;王爷再三暗示,莫不是,有那方面的嗜好吧……&rdo;
果然,她看见豫王轻微地皱了下眉,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安岚暗暗松了口气,她知道这个人最在乎名誉,绝不会允许自己传出龙阳之类癖好,索性又摆着头认真道:&ldo;王爷只怕是误会了,在下虽然有易装之癖,但是却是个真正的男儿,真的没有……没有那种癖好!&rdo;
豫王正站起把药匣收起,听见这句话,眯眼轻笑了一声,转头过来意味深长地道:&ldo;真正的男儿?沈公子倒也真是倔强。&rdo;
安岚在这种逼视下心乱如麻,低头瞅着脚尖,飞快在脑海中判断:他究竟是真的猜出来了这位沈公子是假扮的,还是只是故意试探她。最后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死撑到底,挺直背脊,拍着胸膛粗声道:沈某当了十几年的阳刚男儿,大可对天诅咒发誓,还请王爷莫要随便拿此事说笑。
豫王盯着她一脸被冒犯的愤怒表情,笑容反而更浓几分,走过去揉了下她的发顶道:&ldo;好了,为师信你就是。&rdo;
安岚总觉得他这态度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似乎是宠溺,却又觉得危险,干脆捏着手指站起行礼道:&ldo;多谢王爷替我上药,时候也不早了,我去看下三殿下的伤势如何了?&rdo;
豫王正用手指阖上锁扣,转头时只看见那件青色惆衫飞快掠过门框,他盯着她的背影许久,然后微眯起眼,默默捏起了藏在身后的手指。
他总会搞清楚,对她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安岚捏着手快步走到回廊上,直到彻底远离那股压迫感,才终于松了口气。
迎面正好走来几名仕子,安岚连忙走过去问道:&ldo;你们知道三殿下是在哪里治伤吗?&rdo;
方才在靶场闹出的那番动静,整个国子监还留着的仕子几乎都被惊动,是以那几人只愣了愣,就立即为她指了个方向,说那边有间存药的耳房,太医就在那里为三皇子包扎。
安岚惦记着李儋元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可偌大的房间里,只剩正低头收拾着药箱的年轻太医,听见她打听三皇子的伤势,抬头笑了笑道:&ldo;已经上药包扎好,没什么大碍,不过就算皮肉之伤,也得好好修养几天,才可再度拿笔。&rdo;
&ldo;那他接下来便不能来听学了吗?&rdo;安岚想到这处,连忙又追问:&ldo;三殿下还在校舍里吗?&rdo;
&ldo;早就走了。&rdo;太医把药箱背在肩上摸了摸鼻子道:&ldo;三殿下好像很着急,一直催我快点包扎完,然后就被人接着离开了。&rdo;
安岚顿时泄了气,垂着头迈出门槛,在心里愤愤地嘀咕着:&ldo;明明知道她要来还赶着走,只怕就是故意想躲着她!&rdo;&ldo;走的那么急,她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下他到底伤的多重。&rdo;
她心事忡忡地往前走,差点撞到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抬头一看,竟然是秦放,他背着书箱似乎也是往那间耳房的方向走,瞥了眼她的神情,冲她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回走。
&ldo;秦公子。&rdo;安岚见四周无人,连忙轻唤一声,见他驻足转身,两袖轻拂,对着他弯腰下去,深深一拜:&ldo;多谢秦公子了。&rdo;
秦放极轻地笑了笑,又耸肩道:&ldo;谢我什么?我可什么也没做。&rdo;
安岚抬起头,认真看着他道:&ldo;秦公子确实没做什么,只是做了令沈某敬仰的君子而已。&rdo;
秦放冲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正想离开,安岚忍不住又开口轻声道:&ldo;沈某想提醒公子一句,乔木虽可托,但公子原本也是栋梁之材,何况委屈自己去做那依附的丝萝。&rdo;
秦放的背脊一僵,然后再未转头,也不再开口,只是挥袖大步朝前走去。
安岚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她与秦放并无交情,也只能言尽于此,可她实在不忍这样一个心怀善念的才子,落得前世那样身败名裂的下场。
接下来的几日,李儋元都没有再来国子监听学,安岚日日盯着那个空落落的座位,在心里狠狠埋怨他连个信都不派人捎来,也不知他手上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她实在不惯这么日日傻惦记着,在某一日放学后,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托着头思忖了许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让车夫将马车赶往别苑所在的方向。
熟悉的白墙青瓦,只在繁茂的枝叶之间露出暗红色的檐角。安岚从车窗探头,看着这座外表寻常的郊野别苑,瞬间被唤醒许多温暖的回忆。
她让车夫先赶车回府,走到那扇朱漆已经有些剥落的铜门前,想到以往数次站在这里时的情形,莫名觉得有点鼻酸。然后她重重叩响了门环,许是这里许久都没人找上门来,开门的护院一脸不耐烦,直到看见门前的人是她,狐疑地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番,安岚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男装,噗嗤笑出声来道:&ldo;方大哥,你不认识我了。&rdo;
那位姓方的护院被这声音唤起了记忆,顿时堆起笑道:&ldo;是安岚小姐啊,你可有一年多没上这来了。&rdo;
他边说边把安岚请进了门,却刻意没把她往里带,只在门厅处做了个请的手势道:&ldo;小姐先在里面等着吧,我去请示下蒋公公。&rdo;
安岚察觉出他的防备,心里有些难受,可还是摆出一脸不在乎的笑,大摇大摆地走进门厅坐下。
可她等到茶杯里的热气都绕上房梁,才终于在门口看见蒋公公那略显佝偻的身影,他笑得眼角都皱起,大声招呼道:&ldo;哟,谢小姐真是稀客啊。老奴可是想死你了。&rdo;
安岚不动声色地看他在自己身旁坐下,憋了许久的焦躁终于窜出来,懒得陪他演戏,只瞪起眼问道:&ldo;三殿下呢?&rdo;
蒋公公眸色一动,依旧是堆着笑道:&ldo;小姐来得真是不巧,三殿下今日不舒服睡得早,只怕也不方便叫他起来。&rdo;
安岚捏起拳头,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想不到短短一年,她就成了个需要被防备的外人,现在连黄昏都还没到,李儋元就算是旧疾发作,也不至于这个钟点就睡下。
可旧疾发作……
安岚的心突然被撞了下,李儋元如果在别苑,绝不会找借口避着她,除非他是因为那日的事发了病,怕自己的模样会吓到她,所以才故意派蒋公公出来打发她。这念头令她心神难安,一把推开那杯快冷掉的茶,从座位上跳起就往李儋元的卧房跑。
蒋公公一个不防,就看她飞快窜了出去,满脸的笑容都冷了下来,却很快又换上一个深沉的表情,故意慢了一步追上去,见安岚已经跑到李儋元卧房门前正要去推,突然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提醒道:&ldo;谢小姐,你早已过了及笄,就这么闯进男子卧房,可觉得不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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