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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ldo;对不起，我今天有点事，&rdo;掘木站起身，一边穿上衣一边说道，&ldo;太失礼了，真是对不起。&rdo;

这时，一个女客人来找掘木。谁知我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剧变。

掘木一下子精神大振，说道：

&ldo;哦，真是对不起。我正寻思着要去拜望您呐。可谁知来了个不速之客。不过没关系，喂，请吧。&rdo;

他一副方寸大乱的样子。我把自己垫着的坐垫腾出来翻了个面递给他，他一把夺过去，又翻了个面放好，请那个女人就座。房间里除了掘木的坐垫之外，就剩下了一张客人用的坐垫。

女人是一个瘦高个儿。她把坐垫往旁边挪了挪，在门口附近的角落边坐了下来。

我茫然地听着他们俩的谈话，那女人像是某个杂志社的人，看样子不久前约请了掘木画什么插图，这一次是来取稿的。

&ldo;因为很急，所以……&rdo;

&ldo;已经画好了。而且是早就画好了的。这里就是。请过过目吧。&rdo;

这时送来了一封电报。

掘木看了看电报。只见他那本来兴高采烈的面孔一下子变得有些阴森可怖起来了。

&ldo;喂，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do;

原来是&ldo;比目鱼&rdo;发来的电报。

&ldo;总之，请你赶快回去。要是我能送你回去那固然好，可我眼下实在没那工夫。瞧你，从家里逃跑出来，还一副大摇大摆的模样。&rdo;

&ldo;您住哪儿?&rdo;

&ldo;大久保。&rdo;我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ldo;那正好是在敝公司的附近。&rdo;

那女人出生在甲州，今年二十八岁。带着一个年满五岁的女儿住在高园寺的公寓里。据说她丈夫已去世快三年了。

&ldo;您看起来像是吃了很多苦头才长大成人的呐。看得出您很机敏，够可怜的。&rdo;

从此我第一次过上了男妾似的生活。在静子（就是那个女记者）去新宿的杂志社上班时，我就和她那个名叫繁子的五岁女儿一起照看家里。在此之前，当母亲外出时，繁子总是在公寓管理员的房间里玩耍，而现在有了一个&ldo;机敏&rdo;的叔叔陪着她玩，让她很是高兴。

我在那儿稀里糊涂地呆了一周左右。透过公寓的窗户，能看见一只风筝绊在了不远的电线上。裹胁着尘土的春风把风筝吹得个七零八落，但它却牢牢地缠在电线上不肯离去，就像是在点头首肯似的。每当见此情景，我就忍不住苦笑起来，面红耳赤，甚至被恶梦所魇住。

&ldo;我想要点钱。&rdo;

&ldo;……要多少?&rdo;

&ldo;要很多……俗话说&lso;钱一用完，缘分就断&rso;，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假啊。&ldo;

&ldo;你真傻。那不过是一句从前的老话而已……&rdo;

&ldo;是吗?不过你是不会明白的。照这样下去，没准我会逃走的。&rdo;

&ldo;到底是谁更没有钱呢?到底是谁要逃走呢?你真是奇怪呐。&rdo;

&ldo;我要自己挣钱，用挣来的钱买酒，不，是买烟。就说画画吧，我也自认为比掘木画得好呐。&rdo;

这种时候，我的脑子里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自己中学时代所画的那几张自画像，就是被竹一说成是&ldo;妖怪的画像&rdo;的那些自画像。那是一些丢失了的杰作。尽管它们在三番五次的迁徙中丢失了，但我总觉得，唯有它们才称得上优秀的画作。那以后我也尝试过画各种各样的画，但都远远及不上那记忆中的杰作，以致于我总是被一种失落感所折磨着，恍若整个胸膛都变成了一个空洞。

一杯喝剩了的苦艾酒。

我就这样暗暗地描述着那永远无法弥合的失落感。一提到画，那杯喝剩了的苦艾酒就会在我的面前忽隐忽现。我被一种焦躁感搅得心神不宁。啊，真想把那些画拿给她看看。我要让她相信我的绘画才能!

&ldo;哼，怎么样?你竟然还会摆出一本正经的架势开玩笑，真是可爱呀。&rdo;

这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啊，真想把那些画拿给她瞧瞧。我就这样徒劳地想着。突然我改变了主意，断了那个念头，说道：

&ldo;漫画，至少画漫画，我自认为比掘木强。&rdo;

这句骗人的玩笑话，谁知她倒信以为真了。

&ldo;是啊，其实我也蛮佩服你的。你平时给繁子画的那些漫画，让我看了都不禁捧腹大笑。你就试着画画看，怎么样?我也可以向我们社的总编引见你呐。&rdo;

她们那家杂志社发行的是一种面向儿童的没有名气的月刊杂志。

&ldo;一看到你，大部分女人都巴不得为你做点什么呐因为你总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却又是一个出色的滑稽人物。有时候你是那么茕茕孑然，郁郁寡欢，那模样更是让女人为之心动呐。&rdo;

除此之外，静子还唠唠叨叨地说很多话来给我戴高帽子，可一想到那恰恰是隶属于男妾的可鄙特性，我就变得越发&ldo;郁闷消沉&rdo;、委靡不振了。我暗地里忖度到：金钱比女人更重要，我迟早都要离开静子去过自食其力的生活。可事实上，我却是越来越依赖于静子了。包括我从&ldo;比目鱼&rdo;家出走之后所有的事情，我都受到了这个胜过男性的甲州女人的关照，结果，我在静子面前更是不得不&ldo;战战兢兢&rdo;的了。

在静子的安排下，&ldo;比目鱼&rdo;、掘木以及静子三人进行了三方会谈，达成了协议：我与老家彻底决裂，而与静子&ldo;堂堂正正&rdo;地同居。在静子的多方奔走下，我的漫画也意外地赚了些收入，我用钱来买酒和烟。谁知我的不安和悒郁却有增无减。郁郁不乐之至，使我在为静子他们的杂志画每月的连载漫画《金太郎与小太郎的冒险》时，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故乡的家人来。由于过分凄寂，手中的画笔有时会戛然停止运作，而我伏在桌子上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这种时候，能稍微安慰我的就只有繁子了。繁子已经毫不忌讳地把我叫做&ldo;爸爸&rdo;了。

&ldo;爸爸，有人说只要一祈祷，神什么都会答应的，这话可当真?&rdo;

说来我倒是正需要这样的祈祷呐。

啊，请赐给我冷静的意志!请告诉我&ldo;人&rdo;的本质!一个人排挤欺负另一个人，难道也不算罪过吗?请赐给我愤怒的面罩!

&ldo;嗯，是的，对繁子嘛，神什么都会答应的。可是对爸爸呢，恐怕就不灵验了。&rdo;

&ldo;为什么不灵验呢?&rdo;

&ldo;因为爸爸违抗了父母之言。&rdo;

&ldo;是吗?可大家都说，爸爸是个大好人呐。&rdo;

那是因为我欺骗了他们。我也知道，这公寓里人人都向我表示出好感，可事实上，我是多么畏惧他们啊!我越是畏惧他们，就越是博得他们的喜欢，而越是博得他们的喜欢，我就越是畏惧他们，并不得不离他们远去。可是，要向繁子讲明我这种不幸的乖僻，分明是一件困难至极的事情。

&ldo;繁子，你究竟想向神祈祷些什么呢?&rdo;我漫不经心地改变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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