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烟感觉到沐倾辰的身体微微动了动,显然他已经醒了,可是他仍然双眼紧闭,继续装睡。
沈如烟深吸一口气,感受到周围的空气忽然之间变得轻松,她的心里有一种向往,或许哪怕她变成了沈如烟,等到她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之后,也会找到一个男人陪她回到这里相伴终老?这样的想法让她不自觉得又看向了身边的沐倾辰,这一次,他的脸要比之前不自然的多。
“这里真好。”沈如烟轻叹,也不管沐倾辰是否真的愿意听见她所说的这句话。
事实上,沈如烟说的也是事实。对她来说,无论她现在是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药王谷毕竟是她的原点,这里的一切记忆,都是那么真实的存在着,一点都没有改变。哪怕这里一带已经没有人打理了,可是看上去还是一如往常。
沈如烟喜欢这样郁郁葱葱的药王谷,她不愿再将这些充满生命力的绿色植物再次染红。
“我也这么觉得。”沐倾辰忽然开口,倒是反而让沈如烟有些不自在。不过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脸上的表情再不如之前那么紧绷,他的嘴唇微微扬起,像是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情一般。
他也有幸福的事情吗?
沈如烟明白,越是掌握权力的人,他们所受到的烦恼就会越多。人就是如此,拥有的东西多了,反而就会被这些自己所拥有的东西牵绊住,然后很多时候一步都离不开。她不也是这样吗?因为药王神篇给她带来的灾难,还有她成为沈如烟以后那把钥匙给她的波折,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她拥有的太多了?
她几乎已经记不起自己还有什么幸福的事情了。
“你为什么一直很想来这里?”沈如烟忽然觉得非常好奇,她记得,当初她进宫的时候,沐倾辰曾经说过,一直都很想去药王谷,然而,没想到他真的来了。但是这让她很疑惑,沐倾辰是堂堂的太子殿下,既然如此,那又怎么会知道这样一个地方?同时,还想要到这里来?
沐倾辰本来就没有打算隐瞒沈如烟,他想来这里的目的,也是非常简单,“当初,我想治好自己身上的毒,所以听人家听说了这个地方。我的友人告诉我,药王谷的药王神篇里,绝对记载着治好我身上的毒的方法,于是我就找到了一位来自药王谷的人。但是她告诉我,药王神篇里所记载的,其实并非是解毒的方法,具体的情况,还是需要我亲自来一趟。她说药王谷是一个世外桃源,这让我很心动,如今到了这里,是否是以解毒为目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沐倾辰的一番话非常诚恳,可是,沈如烟竟然也能感觉到他的绝望。
“如果……药王谷没有被灭门呢?”沈如烟试探性得问道。在沐倾辰的眼前,她,沈如烟,不就是药王谷的唯一传人?她实在不愿意看到沐倾辰如此消沉,他看上去一直都是坚强而又充满英气,这样的男子,不该为自己的命运负责。他的毒,她一定能解好的!只是她还没有找到方法……
“有没有都一样吧。”沐倾辰温润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无奈的叹息,“事到如今,身上的毒好不好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要趁着我如今眼睛还睁着的时候,多为自己争取一些快乐便是了。”
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可是遇见沈如烟以后,他反而就变得退却。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你真的不相信我能治好你的毒?”沈如烟试着多给沐倾辰一些信心。
“不是我不相信你,相反,我反而十分信任你的医术。但是我这毒,恐怕你还没有找到解毒的方法,我就会毒发而死了。更何况,就算你找到了解毒的方法,你也不一定能够找到所有的药引,不是吗?你送我的蝎子我还留着,这段时间我都靠它延缓毒性,但是我发现,时间久了似乎也没多大用处了。”
想到那只灵蝎,沐倾辰的声音终于变了一些调。
沈如烟的心里变得有些闷闷的,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情绪,究竟是沐倾辰带给她的,还是因为对自己医术的怅然,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对沐倾辰说,因为沐倾辰所说的是对的,她或许是能帮沐倾辰解毒,但是这解毒需要一定的时间。灵蝎的用处会减退,这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尤其,她这样在一个病人面前,无限给他希望,这样真的好吗?
沈如烟忽然变得有些怔忪,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因为她对医术的喜爱,还有对医术的研究,这一切都让她自己充满了信心,可是,她毕竟还是没能照顾到沐倾辰的感受。
“对不起。”她由衷地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呢?我身上的毒又不是你下的。”沐倾辰显得比较无所谓,虽然这毒一直都仿佛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可是,他却一直都在试着接受它。这么多年下来,这毒几乎已经快要成为了他身体里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若是他身上没有中这样的毒,他是否还有借口能够多看看沈如烟呢?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能够帮你。”沈如烟是真心想要帮沐倾辰,尽管她已经搞不清楚,究竟是自己迫切得想要沐倾辰活下来,还是因为自己对医术的渴望,但她也不需要分清楚,这两件事,几乎连成一体了,无论是怎样的原因,还是结果最重要,不是吗?
“我知道。”沐倾辰动了动身子,选择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眼睛已经睁开,他有些呆呆得望着自己眼前有些刺眼的蓝天,那上面的云朵是那样的纯白,“不觉得有些好笑吗?我们在说的,都是未来那遥不可及的事情,我明明只想把握当下的,可还是不知不觉就会想到未来。”
谁不是这样的呢?
沈如烟看着沐倾辰的侧脸,他明明是如此的释然,可是说起来的话却是那么苦涩,他的情绪也仿佛牵动了她,明明两个独立的个体,可是如今却有种无法看见的相互慰藉的联系,这让她的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是阿,沐倾辰说的对,她必须要把握当下。毕竟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她的娘亲等着她去救,尚书府等着她去当嫡女,甚至,还有秦霜与沈如幽需要她去摆平,还有皇上交代她办的事情,跟她的复仇,那么多的事情都在等着她,而她在沐倾辰的身边,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全都忘了。
她宁静得只想到了自己未来的某一天能够回到这里,却忘记了自己应该要做的事情。
沈如烟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捋了捋自己的裙衫,“我该走了。”
尽管如此,离开之前她还是想再回到药王谷里去看一看。这里有太多太多她的回忆,又是她的原点,她希望能够找到一些证明自己存在过的东西,来时刻提醒她,她的复仇并不是可笑而荒唐的一场梦境。
一直以来,尚书府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沈如烟早就陷入了迷茫。她时时刻刻得提醒着自己要去报仇,可有的时候,她竟然也会怀疑,她已经变成了沈如烟,那么还要为了药王谷的人去报仇,这样真的好吗?沈如烟是不可能与药王谷有任何交集的。
她看了一眼躺在她身边的沐倾辰,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丝毫未曾动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去看看?”
沐倾辰惊讶得看着沈如烟,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的全身渡了一层光,这耀眼的存在,他竟舍不得移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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