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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1页）

一阵冷风扑进来，宝音老爹拎着两只灰色的野兔子进门，随手将兔子扔在角落里，看向林卫国。

&ldo;怎么样，我这儿不如你们的毡房暖和，你们有炭呢，我这儿就烧点牛粪树枝啥的。&rdo;

宝音老爹问道，在林卫国对面坐了下来。知青点冬天烧的是煤，苏木嘎查里给知青按人头分煤，普通的牧民就没有这待遇了。

老牧民宝音六十多岁年纪，有着蒙古民族典型的高颧骨，一双狭长锐利的鹰眼。

常年被草原上的风吹着，他裸露在外面的脸部，脖子和手都黝黑而苍老，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老人健壮的身材。

与他的健硕相比，半躺在狼皮褥子上的林卫国虽然也有一米七八的个子，看起来却弱得像只刚出生的小羊羔。

林卫国笑了笑爬起来，没回答暖和不暖和的问题，而是先问起外面的情况：&ldo;怎么样老爹，外面雪化了没？&rdo;

宝音摇摇头，接过老妇人递过来的大碗奶茶，啜了一口才说：&ldo;雪化了一部分，不过情况还是不太好，再这样下去，牲畜就要生病了。&rdo;

说着宝音又转头向萨仁老妇人说道：&ldo;把那两只兔子收拾了，一锅煮了吃。

这鬼天气，大雪把草盖得严实，兔子也瘦得就剩一张皮，要不是它撞到我的脚边，我还真懒得要它的命。&rdo;

老妇人端给林卫国一碗奶茶，默不作声地拿了把羊角尖刀，坐到角落里开始给兔子剥皮开膛。

毡房门再次被掀开，一个年轻人缩着脖子钻了进来，大声嚷着：&ldo;你们又背着我吃好东西！我可闻见血腥味儿了！&rdo;

说着话，他大步地跨进来，先对着角落里的老额吉，用半通不通的蒙语问了声&ldo;额吉赛百诺&rdo;（老妈妈好）。

接着便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宝音老爹身边，又看看林卫国屁股底下的狼皮褥子，立即挪过去，用屁股把林卫国拱到一边，坐了下来。

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皮肤黝黑，浓眉大眼，咧开了嘴笑得露出一口雪白的大牙，浑身上下透着股俗话说的&ldo;土匪气儿&rdo;。

老额吉看见他，眼里露出笑意，将两手在破旧的袍子上擦了擦，返回去又舀了一碗奶茶递给来人。

&ldo;卫东，先喝口奶茶暖一暖。&rdo;老妇人的汉话说得很是生涩别扭，说完了就又去角落里收拾那两只灰黄色的兔子。

卫东接过奶茶，笑呵呵地说了句谢谢，便急不可待地喝了一大口。

老额吉看看他，咽下了那句小心烫着的话。

宝音老爹笑着骂卫东：&ldo;你这狼崽子，锅里奶茶还多着呢，喝这么急小心烫着。&rdo;

卫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笑着说：&ldo;老爹你不是常说，眼晴不怕冻嘴巴不怕烫么，喝个奶茶就怕烫，我还叫啥狼崽子，不如改叫羊羔儿得了！&rdo;

第二十章&iddot;炒米奶茶手扒肉

话是这么说，其实刚才喝得急，卫东也还真烫着了。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他端着碗，慢慢地品了几口，才长长了哈了一口气，笑道：&ldo;这鬼天气里，喝这么一碗奶茶，再来个炖兔肉加奶酒，简直是至高享受，给个旗长我也不换啊！&rdo;

老牧人哈哈大笑：&ldo;当真？也不用给你旗长，就让你回城去，你换不换？&rdo;

&ldo;那当然……要换了，&rdo;卫东立即推翻了前面的话，把自己的脸打得啪啪的响。

&ldo;要能回城可真是给啥都不换，就算炒米奶茶手扒肉，奶皮奶酒牛肉干一齐摆在我面前，我也要换，说成啥也得回城去！&rdo;

老额吉被他逗笑了，从小口袋里挖了半碗炒米，放在几人中间：&ldo;吃吧，牛肉干没有，炒米奶酒管够。&rdo;

&ldo;谢谢额吉，我就知道额吉最疼我了！&rdo;卫东抓起一把炒米泡在奶茶里，喝了一口奶茶，将炒米中的豆子咬得嘎嘣脆响，看向宝音：&ldo;老爹，是不是草料不够了？&rdo;

宝音神情沉重地点头：&ldo;是啊，我刚和卫国说这事呢，队里还有几头母畜快下崽了，这样下去，怕是产下来也活不了。&rdo;

这是个很沉重的话题，毡房里其它的三人都不说话，气氛沉闷。

&ldo;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见苏木上送粮食的车过来了，老爹，能不能报告苏木，让上边想点办法？&rdo;

老牧人沉重地摇头：&ldo;唉，白灾是没办法的事情，到处都遭了灾。再说这外面的形势，还有几个干事的……&rdo;

老牧人叹了口气：&ldo;也就咱这草场偏僻，路不好走，外人来得少……&rdo;

老牧人不再说话，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毡房里的四个人都是信得过的，但在这个大环境下，谈论牧业生产还行，谈论其它的，还是不要了。

虽然听说运动结束了，可人心还是没有稳定下来。

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反复呢？

一时间，毡房里陷入了沉默，几个人都端起酒碗喝了起来，只听到炉火哔剥的声音和羊角刀划开野兔肉皮的声音。

林卫国小口地抿着酒，胸臆中充满了莫名的悲哀和疑惑。

他曾经满怀着理想和热情，主动放弃招工的机会来到草原。

他全心全意地坚信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以为人定胜天，凭着自己的双手真的能够做出一番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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