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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数年来,扶苏得意忘形,失了分寸,如今要步入朝堂,还请师叔教我。”扶苏一礼躬身到底,没有张苍的话,竟然没有起身的打算。
张苍手握着茶杯,不时的用手指轻轻敲打,盯着扶苏,没有回应的意思。
扶苏额头慢慢的出汗,心底暗叹,自己是装的哪门子不耻下问、礼贤下士啊,心中有些后悔,但既然样子已经做了出来,此时起身,倒显得没有恒心和诚意,索性坚持到底。
好在没有多长时间,张苍就放下茶杯,轻轻的把扶苏扶了起来。
“师叔?”扶苏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我跟在荀师门下,跟李师兄和韩师兄相比,不算是有什么才华,大家也都是把我当成账房来用,好在荀师循循善诱,学有所成。如果不是李师兄看在同门的份上,推荐我倒太史院,我恐怕不知道要在哪里蒙混度日。”张苍没有理会扶苏,而是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事情。
“我自负精通术数天文,在太史院中过得却并不如意,大家看在李师兄的面子上对我客客气气,却没有我施展才华的地方。后来司马鸿推荐我来公子这里,公子在术学上的天赋让我大开眼界,才知道人外有人,本来不过是想在学宫中精进学问,没想到学宫初创,就有了恢弘气象,才有了留下来的打算。”张苍淡淡的看了扶苏一眼。
扶苏抬了抬手,道:“惭愧。”
“公子自幼聪慧,久负神童之名,即使在朝堂之上,也以户口统计之事,颇有威望,再加上长公子的身份,虽然没有太子之名,但在朝堂众臣和秦国黔首心中,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太子,太子椅、太子车等物哄传天下,便是明证。”
“可是我留在学宫,不是因为公子的这些名声,公子名声再大,也没有得到大王的首肯,立为太子。毫无疑问,我们留在学宫,是期望为了将来能够一展青云之志,公子如今蹉跎岁月,难道我们也要跟着公子一起蹉跎下去,公子这样做下去,留不住贤才的,只能留下一些混吃等死的人罢了。”
“青蝇之飞,不过数武;附之骥尾,可致千里。我也罢,程捷等人也罢,在学宫中甘做青蝇,不过是看好公子有千里之姿,如果公子安心卧与马厩,无心奔腾,我们在学宫又有何意义。”
“公子发展学宫,不在于公子每日里对学宫有多重视,而在于公子能网络到多少的人才为己所用。四海之才为用,公子安坐堂上,万事可期,不然公子虽精力充沛、奔走不歇,终日劳碌,也不过身陷俗事之中,能有多大效果。”
“这就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吗?”扶苏心中有所领悟,静静的听张苍的教诲。
“公子对学宫的期望,我也明白,若能成功,将来不愁无人可用,但学宫自成一统,与朝堂之上并无交集,公子专心于学宫,岂不是自绝于朝堂之外,还有谁愿意归心于公子。”
“因此学宫不能急于求成,相反,学宫发展的越慢,对公子越有利。”
扶苏从没有想过自己办的学宫还有这样的深意,在张苍的解说之下,他才迅速明白,学宫不仅仅是旧时空的一所学校所能比拟,他看着张苍,道:“师叔的意思是朝堂之上尽是宝马良驹,学宫却是一座产量无限的新马场,马场在手,宝马良驹为了不被主人抛弃,不愁宝马良驹不听命于主人。”
张苍点点头,认可了扶苏的比喻。
“那我该如何做?”扶苏总算松了口气,张苍一开口就不停,没有给扶苏插嘴的机会,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时机,扶苏自然不愿错过。
“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扶苏不解道,张苍说了这么多不就是劝自己花功夫在朝堂之上吗,怎么会什么都不做?
“公子只是小主人,公子要用他们,只需主人同意,这些宝马良驹自然任由公子驱策,公子什么都不用做。”张苍顺着扶苏的比喻,把朝堂之上的诸公比作了宝马良驹。
“公子只要时常在马厩出现,让这些眼中只有主人的宝马良驹,慢慢熟悉你这个小主人,若能让他们产生亲近,那自然最好,没有亲近也无需苛求;公子还要慢慢了解这些宝马良驹的习性,为将来驾驭他们做好准备。”
“这些马的食料自有主人准备,用不着公子去做什么,公子私自喂养,一来未必符合马匹的习性,二来则让主人顾忌;这些马不听话,也有主人去鞭打,公子既不能责罚也不能求情,求情则恶了主人,责罚则让主人和马匹都怀恨在心。”
“不能责罚,如果有马匹不听我的话怎么办?”扶苏问道。
“他们自然不会听公子的话,公子也不要有这个念想,他们要听的是大王的话。”张苍声调高了起来。
“不听小主人的话,主人自然也不会喜欢,真正的宝马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但前提是公子就是小主人,没有谁会取代公子将来成为主人的可能。”
“我明白了。”扶苏郑重点头。
“马场虽然有警惕之用,但还是要有良种才能起到效果。”在张苍的劝解之下,扶苏一心扑在学宫上的心思淡了,但对扶苏仍然看重。
“请师叔再给我五天时间,我把学宫、工坊、商铺的事情调理清楚。”扶苏眼里透着认真,虽然把张苍的话听进了心里,可扶苏却不愿意轻易的把学宫放手,至少也要给个机会,让我把五年计划做出来在放手吧。
“好,我就给公子五日时间。”张苍刚刚向扶苏剖白心迹,扶苏也表达出了愿意听从意见的样子,但学宫毕竟是扶苏的心血,让扶苏轻易放弃,实在游戏难为了扶苏。
“那公子再说说常务处吧。”张苍又开口道,仿佛刚才与扶苏的对话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扶苏看着张苍一脸的平淡,有一种要吐血的冲动,要不要这么淡定,你这指点江山的本事都赶得上矛太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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