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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第1页）

谷平蓦然抬起头盯住了他。黎正趁此机会仔细观察谷平的五官，坚挺的鼻梁、深凹的眼窝，半灰的眼睛，这些是否能说明此人身上带有异国血统？

&ldo;他是我父亲。&rdo;谷平道。

谷平的回答让黎正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对方如此坦率。他本来以为谷平至少会跟他绕一两个圈子才肯承认。

&ldo;为什么提起他？&rdo;谷平问。

&ldo;我找人查了1989年的全球航海记录，&rdo;他也决定实话实说，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ldo;发现在那一年，有一艘大游轮&lso;孔雀号&rso;从哥伦比亚的巴兰基利亚港起航后没多久就失踪了。后来船主和船员的尸体在一个荒岛上被发现。船主的名字就叫谷昭荣。知道我为什么要查全球航海记录吗？&rdo;

谷平喝了口咖啡，没有答话。

&ldo;你有没有听说过&lso;幽灵船&rso;？&rdo;

谷平又喝了口咖啡，没有任何反应。

&ldo;幽灵船的主人左量在自传里说他在1989年出海的时候，因为搭救了一位船主的命而受赠了一艘大船，他说的那艘船，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艘&lso;玛丽亚号&rso;。&rdo;他观察着谷平脸上的表情。

谷平笑了笑。

&ldo;我知道。我曾经冒充船员偷偷溜上船。我可以肯定，这就是我父亲的&lso;孔雀号&rso;。&rdo;谷平慢悠悠地继续说：&ldo;小时候，父亲经常带我上船，我们两人老在船上捉迷藏，所以，我对这艘船的很多地方都很熟悉。左量是谁我也知道，我查过警方的案卷记录。其实，是左量谋杀了我父亲和所有的船员。&rdo;

21谷平的故事（2）

&ldo;你有没有证据？&rdo;黎正也知道这事不离十，但他没想到谷平答得这么肯定。

&ldo;是我解剖的尸体。&rdo;谷平的口气平常极了。

&ldo;你解剖？那时你才10岁。&rdo;

&ldo;确切地说，是11岁半。&rdo;谷平朝别处望去，一道不知哪来的光落在他脸上。黎正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谷平在说话，&ldo;可能我比较早熟吧，我根本不相信我父亲是溺水死亡。但那时候官方给出的结论就是这样，我妈又很软弱，公司还在运转，父亲的合伙人也不希望我妈因为这件事得罪政府官员，所以后来这事就草草了事了。我知道我们势单力薄，所以我求我妈把我父亲的遗体和另外50名船员的遗体一起葬在我们家在哥伦比亚的农场里，我说我要那50个人陪我爸安息。她以为我这么求她，只是为了纪念我爸，所以就同意了。那些船员的遗体，是我们偷偷买的，政府的人不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法医吗？&rdo;谷平笑着问他。

&ldo;为了解开你父亲的生死之谜？&rdo;

谷平点点头。

&ldo;我父亲跟我说过，有疑问就要自己解答，不能靠别人。我大学毕业后，先回农场。现在那是我们家在哥伦比亚的唯一资产，政府早就把我们家忘了，这样一来，做事反而容易。在那里，我建立了一个自己的法医实验室，设备都是最先进的。又过了两年，我拿到博士学位，再回农场，这一次，我找人开棺验尸。尸体在我自己手里就容易多了，我想怎么研究都行。&rdo;

谷平说得轻描淡写，黎正却听得惊心动魄。

&ldo;你为什么要买下船员的尸体？&rdo;

&ldo;我需要全面的资料。&rdo;

这么说，他一共解剖了51具尸体。

看见服务生送上来的三明治和咖啡，黎正有点后悔在就餐时间找谷平讨论这件事了。

&ldo;那么，你找到你想要的证据了吗？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rdo;他问道，快速吃了一口三明治。他料想谷平后面说的话，会影响他的胃口，所以得抓紧时间用餐。

&ldo;那时候我在读一本关于殡葬业的书，知道一些相关的知识。我们家自己又有一家殡葬公司，我请那里最好的师傅做了全套的防腐处理。所以尸体基本保存完好。&rdo;谷平道。

黎正想象的则是11岁半的小少爷，在给殡葬公司的老师傅下达指令的情景。那时候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做这些事的？

&ldo;他们都听你的吗？&rdo;他不知不觉问了个傻问题，连忙又补充，&ldo;我是想问，你要求那么多，你妈都能允许吗？你妈应该知道你的用意吧？&rdo;

黎正其实还想问一下，每具尸体的价码是多少，但他忍住了。

&ldo;她不知道。我妈不是那种会想很多的人。再说，我父亲去世后，所有公司文件其实都是由我来签字的，这一点我父亲在遗嘱里是写明的。&rdo;

&ldo;可你那时候，只有11岁半。&rdo;

&ldo;我父亲家族观念很强，&rdo;谷平笑道，&ldo;他比我妈大25岁，总担心自己先去后，我妈改嫁把谷家的财产给了外人。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妈才32岁。所以，他立下遗嘱，要我管理一切。出售公司也是我的决定，当时我外公外婆来哥伦比亚参加我父亲的葬礼，说哥伦比亚太乱了，拼命劝我们回英国，我就心动了，我妈又不断在我耳边唠叨。&rdo;

也就是说，其实谷平才是那亿万美元的真正继承人，他的母亲因为被老公担心会改嫁，所以很可能只能得到很小的份额。

&ldo;好吧，那么你从这些尸体身上找到了什么？&rdo;黎正问。

&ldo;大多数人是先被下了砒霜，死了之后才被丢进水里的。假如在溺水之前还活着的话，他们的肺部应该会膨大，表面还会有肋骨的压痕和出血斑，肠胃里应该有溺液、泥沙或水草之类的东西，在心、肺、肝、肾里应该还能检测到硅藻，但是我在他们体内没发现这些东西。而且，有的尸骨上还有刀痕，有的尸骨还不完整。&rdo;

21谷平的故事（3）

&ldo;那你父亲呢？&rdo;

&ldo;这儿有四刀，&rdo;谷平面无表情地指指自己的头顶，又指指手臂，&ldo;这儿有三刀，还有腿上，一共十三刀―他应该是被砍死的。临死前，他可能跟对方有过搏斗，我在他的牙缝里找到几丝残留的衣服纤维，当然也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但经我的分析，那不是我父亲的衣服。他在跟对方搏斗的时候可能曾经咬破对方的衣服，但最后还是被对方挣脱了。我父亲没有中毒现象。对方也许发现他没有服毒，十分惊慌，于是就用刀砍他。毕竟我父亲那时候已经57岁了，在体力上不是年轻人的对手。&rdo;谷平的神情没变，只是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久，他才缓缓睁开，低头喝了一大口咖啡，问道：

&ldo;你也查过孔雀号，你查到了什么？&rdo;

&ldo;所有尸体都是在一个孤岛上被发现的，我觉得不可思议。&rdo;黎正道，他第一次听到赵栋这么说，就对他们的死产生了怀疑，因为这太像是故意安排的了。如果是溺死，不会51个人同时漂流到同一个孤岛上。

&ldo;就因为这点，我才坚信我父亲不是被淹死的，&rdo;谷平咬了一口卷饼夹肉，冷冷地望着黎正的身后，&ldo;其实，我大致猜得出究竟是怎么回事。&rdo;

&ldo;是怎么回事？&rdo;

&ldo;我父亲本来就要去那个孤岛，那个孤岛是他的目的地。因为那会儿我12岁生日快到了。&rdo;谷平把卷饼揪出一个个小团来，蘸上盘底的酱汁，一一丢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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