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挺直了脊梁,一动不动地俯视着迪的方向,翡翠绿的眼睛周围有车灯照亮的荧光,毛发在风中蓬松且柔顺了,却显得更加冰冷。它这幅经典的吃了屎的表情,迪此时觉得很陌生,他坚信这不仅是心理在作祟,因为它的确叫了他一声:鱼迪。阿尔法叫出这两个字后,他发现他从来没有恨一个名字恨到牙根发抖。
他走出了车门,算是对它做出回应。看着远处空中那小小的、又威武十足的熟悉身影,心里那一团粘稠且凶狠的黑暗在剧烈碰撞着,带来风的嘶吼,即将充斥整个胸腔。在众目睽睽下,这些只能暗暗往下压——他两个嘴角都往上翘,尽量不让表情愤怒,手一招:“哟!好巧。”
众人没办法够到车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纷纷冲阿尔法叫喊让他们上去,但阿尔法连耳朵也没为他们转一下,它对迪道:“你上来吗?”
迪几乎想都没想,带着谄媚的笑容连连哈腰:“大人您真是太慷慨了,不过我现在这一出就像是刚从垃圾堆里倒出来的,弄脏了您的车就不好了。”他即使心里再扭曲,也听到了身旁不善的议论声:“我就算了,求您把这个机会让给其他人吧,他们都饿……”
他的话还没说完,阿尔法转身就走入了车内,轻飘飘地带了一句:“那就算了。”
车几乎就在它刚踏进去的时候飞快地开走了,空气中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山坡上一片人都炸开了锅,人们把最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他们要发作,他们要泄恨,本来这些应该对着上飞行车独自逃离的男人,但现在,那个神秘的男人并没有上车,让他们的愤怒在无可奈何下转变成了失望。
很多人从缝隙中挤过来询问迪是什么人,但在他们激动的语言和发光的眼睛中能看出,他们更加想知道的是——他认不认识那些高层人物,有没有能力让更多的飞行车开过来。
迪有些恍惚,那些质问的吵闹声逼迫着他暂时先放下见到阿尔法带来的冲击,他抬起头解释道:“好了好了,我得解释,刚才那猫咪是政府要员,我上次贩卖毒品就是被它逮到了,我是跟它混了个面熟,可是我才出狱!之所以不上它的车,是因为我不想再吃监狱的泔水,好了吗?我一无所有,有能力的话我何必不自己弄辆飞行车开开……嗝。”他适时地打了个酒嗝,把将信将疑的人们彻底熏跑了。他摇头苦笑,但笑容终于渐渐在黑暗处凋谢了,那些过往的自由感竟然消失,慢慢成了尼龙绳,一圈一圈将他的肺部和咽喉束缚、勒紧……
周围的声音仿佛在配合他窒息的心情,渐渐地息弱了——那是绝望的迹象。一遍一遍地打电话给警局,人工服务在电话那头不紧不慢地机械重复了千万次,仍然没有给人们带来回信,因为地面的路障是很低级的任务,它们完全有可能被搁置着,没人会考虑这些没有受半点伤的郊外人群,有些人拿起行囊弃车步行,留下星星点点的手机光亮,犹如一排萤火虫在山间低飞。迪冲出去把他们喊住:“你们谁借我个手机,我可能有办法……几率非常低,不过我必须在你们花一整夜穿梭在森林里之前尝试一下。”
刚才那辆为了他一个人而停的飞行车让人们震惊,所以每个人都愿意相信他,即使这个尝试来得比较晚。
迪接过其中一部手机,驱散着脑中弥漫的酒精气,在记忆中搜索,终于按下了一串号码……他的手心微微出了汗,可是当他看到一双双带有希望的瞳孔,他又抑制住自己不挂掉这个电话。
几秒后,电话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挑逗的问候:“嗨,我老婆没在~”
迪顿了顿,才道:“是我……”
那头没了声,迪又说:“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你也没有义务再跟我联系,可是……”他嘴巴张着,话到喉咙里几次被咽下去,他不再是阿尔法的宠物,所以他和阿尔法签订的“侦探出面人”契约也不存在了,不用明说,他和经纪人华威在某种意义上的关系已经断了。而他现在却要因为地面车被困住没法脱身找华威帮忙,自己真是逊透了……
他以为电话即将要被挂掉,但那边突然传来了轻笑:“嘿,我可是很忙的哦,忙着给迪大侦探擦屁股、给他延后回归消息blablabla、还要在阿尔法拉完屎之后给它擦屁股,可是你如果说我没有义务再跟你联系而且你也不主动找我联系的话,我可能连给自己擦屁股的纸都没钱买了。”
迪听了这番恶心的话,从脚底升上来一阵感动的暖流,他欣喜地说:“我……”
电话里忽然怒吼起来,差点把迪的一只耳朵震聋:“别跟我废话!你还以为我心情好着呢啊!?区区人类崽子竟敢跑出去和美女快活了留我一个干苦力!你竟然还敢拿陌生号码给我打电话一会儿我老婆看见怎么办呐!你赶紧给我撩起飞毛腿奔到我面前磕三个响头!你敢迟了我就剥光了你!然后扔在你粉丝面前让它们猥亵!”
迪把手机拿开了三尺,结果因为声音太大让所有人都听见了,他尴尬地把听筒捂上,无奈地说:“不行啊,我飞不回去了……就是因为这个才找你帮忙……”他把情况给华威说了一遍,华威很干脆地答应马上找应援过来。
挂掉电话后,那些人把迪像抱抱熊一样抢来抢去,山坡上响起了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开什么荒野派对。
开心不过三分钟,五六辆大型客运飞行车从远处飞过来,很快停在了山坡上,车身上都有着金黄的麦穗标志,那是希望的标志,那是拯救的光芒!人们的庆祝声响彻了云霄。
在车上,迪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他笑着回应每一个热情的问候,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好,叫我阿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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