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浓,晓木关灯闭窗,双眼圆睁感知黑暗。
她开始有些想念外公。
他在金禾村度过的每一个夜晚均如墨汁般浓黑,每深吸一口气,马上能吐出一滩墨水。
那样漫长的日子,他独自一人走完了。自己呢,自己能不能做到?
……
早晚的凉意爬上裸露的肌肤,夏天终于过去了。
下了公交车,晓木摘下耳机,慢悠悠的靠近狐狸手工店。掏出钥匙开门,空气里惊现一声短促尖利的汽车鸣笛声。
晓木暗骂没有公德,回头探查声音的来源。
一身正装的平措从一辆黑色的车上走出来,脚上的皮鞋擦的锃亮。
平措离晓木越近,越能看清她眉间小小的川字。他嘴一张预备讲话,她一个转身开门进了店内。
他快步赶上,晓木三一两下戴好手套、穿上围裙,取了工具不发一言地开始干活。
&ldo;这店是你开的么?&rdo;平措四下打量了一番。
&ldo;商品全在那边,你想买什么,自己看。&rdo;晓木言语冷淡。
平措冷笑一声:&ldo;你就在这离家不到两个小时车程的地方躲了十多年,真够狠的。&rdo;
留过学的都喜欢冷笑吗?
晓木不搭言,手里握着羊角锤敲钉子,一声一声扎扎实实。
平措像是下定了决心要惹怒她,在原地打转:&ldo;十几年都没有音信的人,是怎么做到让之予哥偏巧就在你的店里定制书架的?&rdo;
&ldo;你到底想说什么?&rdo;
&ldo;我想说的可多了去了。&rdo;
&ldo;那你慢慢说吧。&rdo;
晓木开始不耐烦,放下手里的活儿,直接进入卫生间。
平措见状又跟上去,嘴里不停:&ldo;邓茵和之予哥之间也就差一个结婚证了,我劝你别再想搞什么破坏,起不了什么作用。&rdo;
晓木停下脚步,手心的汗蹭在衣角,头都没回,轻飘飘吐了个&ldo;好&rdo;字。
平措没想她答应的这么轻巧,瞬间有些过意不去。
原本还有很多刻薄的话都咽回了肚子,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才想起今天自己来的正事。他对着她的背影道:&ldo;爷爷明天八十岁寿宴,邀请函我放这里。&rdo;
快要出门的时候又扯着嗓子吼:&ldo;你爱回不回。&rdo;
平措走后,晓木把他留下的邀请函放进了粉碎机,碎渣全部都用马桶冲走了。
顾家乂看店门开着,店内却没人。往休息区走去,果然看到晓木蹲在那里戴着塑胶手套刷马桶。
他叹气,&ldo;马桶都快被你刷烂了。&rdo;
晓木扭过身,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ldo;我弄完就做事。&rdo;
到狐狸手工店的那头两年,晓木能做的事情不多,觉得日子像是被无限拉长了,总也不过去。后来渐渐自己开始设计、制作产品,又觉得时间走得太快,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过去了五年十年了。
陈以安自从开学来店里帮忙的时间越来越少,加上晓木请了几天假,店里堆积的活儿越来越多,三人除了跟到店里买东西的顾客说话之外,其余时间都埋头工作。
店里太忙的时候午餐和晚餐都是外卖,外卖中又首选汉堡,能快速填饱肚子,随便一个地方就能解决。
徐川看着晓木张大嘴咬下一口汉堡,嘴角沾了碎屑,扯了桌上的纸巾递给她,笑着说:&ldo;小木头你跟我和你师父真是呆一起太久了,这越看越像个男的了。改天有时间了去把头发剪短,跟我们站到一起说是兄弟没人会说不像。&rdo;
晓木接过纸巾擦嘴,喝了一口水回徐川的话,&ldo;我以前剪过短发,不太好看。&rdo;
顾家乂这时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说:&ldo;是不太好看。&rdo;
晓木听完看向顾家乂的时候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得泪水横流,眼睛都睁不开。
她趴在桌子上缓解窒息感,听着徐川一边拍她的背一边埋怨顾家乂:&ldo;你这一句话杀伤力可够大的,你可别给她怎么着了,这店里的活儿还多呢&rdo;。
顾家乂也着急了,问:&ldo;要不要去医院&rdo;
晓木慌忙摆摆手,过了一会儿不咳了,她抬起头来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徐川和顾家乂说:&ldo;是我自己的口水呛到了。&rdo;
徐川大笑,&ldo;我还以为是你师父的话呛到你了。你放心要是不太好看嫁不出去,就嫁给我好了。虽然我不婚,但是你要是愿意我也不反对。&rdo;
顾家乂瞪一眼徐川,让他别乱开玩笑,收拾了自己面前的垃圾继续干活。
这边徐川调侃不断:&ldo;反正你这么多年也基本上只是和我们俩打交道,以后说不定还真的是和我结婚。&rdo;
晓木又咬了一小口手里的半个汉堡,胃里的不适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记忆开始缠绕在一起,胸口开始发闷收紧,最后把剩下的汉堡包起来扔进了垃圾桶。说话时声音有些轻飘飘的,&ldo;我也打算不婚啊。&rdo;
徐川还没来得及问晓木为什么,那边顾家乂开始喊:&ldo;你们俩赶紧吃完过来收拾一下下班了。&rdo;
晚上八点多,路灯明晃晃的,上下班高峰已经过去。
林之予车开的很快,到了狐狸手工店时,店门已经关闭。
车停在路边,他靠着椅背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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