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是当地的樵夫,名叫陈好柴,赵一钱跟着他走了两个时辰就下了山。
下山又走了没多远,路边就出现了一块刻着字的巨石。
赵一钱仰着头认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轻声念道:“大乱炖?这是食人谷还是拍综艺,怎么刻这么奇怪的字?”
他生硬虽小,一旁的陈好柴却听了个清楚,不禁笑道:“俺看你的相貌打扮也是个读书人,怎么连这几个字都不认得呢?啥大乱炖呀,这是俺们屯的名字——大舌乚火屯!”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名,也太乱来了。
赵一钱竭力控制住想要发颤的咬合肌,以免大笑出声失了礼,他不能嘲笑救命恩人的家乡。
笑意还没完全憋回去,赵一钱又惊呼了一声道:“呀!原来是在这儿!”
说罢就从怀里摸出那张地契,激动地拿给陈好柴看,“陈大哥你看,这个地址是在你们屯上吗?”
陈好柴看了看点头道:“你纸上写得这地方就在孙家铺子旁边。”
赵一钱又赶紧跟他打听这里一共有几家肉铺,赵家的肉铺现在由谁打理生意如何云云。
陈好柴却说这屯里只有两家肉铺,一家是郑屠夫开的,另一家主人姓李,没听说过有姓赵的开肉铺。
赵一钱虽然心中犯疑,但之前那些人都说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他如今却找到了。那间属于他的铺子到底如何也要他亲自去看了才知道。
想清楚了以后,赵一钱就对陈好柴说想先寻过去看看,陈好柴却不依,拉着赵一钱先去他家里吃饱喝足了再去也不迟。
赵一钱正好也想吃顿热乎饭,于是便依了陈好柴,去他家里吃了顿饱饭,又休息了个把时辰,到了下晌方跟着陈好柴出了门。
去往肉铺的路上,陈好柴热情地给赵一钱介绍大舌乚火屯的风土人情。赵一钱因想着也许余生都将在此处度过,便也一边用心听,一边饶有兴趣地四处打量。
大舌乚火屯,虽说名字里有个“屯”字,但其之繁华热闹甚至能比得上许多小镇。陈好柴于此也格外地骄傲,他乐呵呵地说道:“要说这世上哪里的百姓最是安居乐业,俺们屯怎么也得算一份的,说句不怕掉头的话,就算那东京城里的百姓,也未必有俺们这儿的人活的乐呵!”
看着陈好柴深达眼底的笑意,想到中午那顿虽没有大鱼大肉,却也十分干净可口的饭菜,赵一钱心里不禁也跟着他一起乐呵。
“这是所谓的人民幸福指数高吧。”赵一钱想道。
正想得出神,就见陈好柴停住了脚步,指着前面不远处说道:“喏,孙家的豆腐铺就在那了,你要找的地方就在他们家旁边。”
赵一钱不在耽搁,忙走了过去。
孙家铺子的门口旁,扔着他家一个已经废弃的石磨盘,磨盘旁是一张石头打磨的案台,案台上方的木架子上,一排乌黑的铁钩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两只花狸猫正在案台后的地上舔着角落里的肉沫。
再走近些,就看到案台旁紧闭着一扇双叶的木门,门旁挂了个小牌子,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一个“赵”字。
赵一钱激动得手指都在哆嗦,他上前敲了敲门,可等了半晌里面都人出来,又敲了两下里面仍旧没有回应。他试探着推了推,那门竟“吱呀”一声就开了。
赵一钱探头进去看了看,只见门后是方打扫得十分干净的小院,里头除了一栋一连三间的小屋、一口水井、一颗果树外便再无其他了。
赵一钱深吸一口气,嘴里喊着“叨扰了”,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了小院走至果树旁,便看到那小屋后面还有块地用圆木栅栏围了起来,搭成了一个半露天的圈,四头又黑又胖的猪正哼哼唧唧挤在一处,见赵一钱来了都眨巴着黑豆般的小眼凑了过来。
“陈大哥,你瞧,这还有猪呢!”赵一钱兴奋地朝门口招手。
陈好柴一脸困惑挠着头走进来,四下里一看他脸上的困惑更深了,“奇怪,啥时候有的这户人家,俺咋一点印象都没有。”
说着便走到猪圈旁,他往里一看,顿时乐了,拍着赵一钱的肩笑道:“哟!小兄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户呢!”
二人正说笑着,忽听门口传来一声呵斥:“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二人回过头去,之间院门大开,一个小吏模样的老者站在门口,门外挤了十来个看热闹的闲人。
陈好柴扯扯赵一钱的袖子,低声道:“这是你们这条街的里正大人,你只肖跟他证明了你的身份就成。”
赵一钱连忙拿出了名帖和那张地契,恭恭敬敬呈给老者,“这间铺子是小生家里的产业,长辈们将它给了小生来打理,这是地契和小生的名帖。”
里正接过地契和名帖,几乎要贴在眼睛上一般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有用指甲在地契某处刮了刮,像是验证真伪一样。
赵一钱见他如此,没来由的心虚起来,生怕出了岔子把他抓到牢里去。
好在里正捣鼓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就将地契还给了赵一钱,接着便捏着名帖抖着胡子哼哼道:“既然到了这里,就要遵纪守法知道吗?”
赵一钱点头如捣蒜般应着“是”。
里正又将那些训导的的场面话翻来覆去说了几遍,最后上下打量了赵一钱一番,吹胡子瞪眼斥责道:“好好一个读书人,偏要来当个屠夫,真是不像话!”
“差点连屠夫都当不成了呢!”
赵一钱心里想着,面上却只能赔着小心苦笑着道:“这个……生活所迫,生活所迫嘛……”
里正鼻孔喷气使劲“哼”了一声,转身挥着手道:“散了吧,都散了吧!不是什么毛贼,是主人家回来啦!”
众人一听不是毛贼,顿时失望极了,摇着头各自散了。
陈好柴也走了之后,小院便彻底安静下来。
日头渐渐西斜,赵一钱大马金刀坐在水井旁,直勾勾地盯着猪圈的方向,在心中绘制他将来的事业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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