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清离彻底陷入昏沉,伏在他怀中的冉儿忽然睁开眼。方才眼底的怜惜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几分阴狠。
她缓缓从地上站起,一步步走向众人,最终在那胖男人面前停住脚步,冷声说道:“谁准许你碰我的?”
胖男人跪在地上,僵硬的脸上费力地挤出一丝笑,语气谄媚又带着邀功:“若非小的主动上前,医仙您又怎能顺理成章达成所愿?”
见冉儿点了点头,胖男人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正想再说些什么讨巧的话,却听她抬手拂过眼上飘带,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既是为了帮我,那便废一只手做谢礼吧。”
话音未落,“噗嗤”一声闷响,一只血淋淋的手掌坠落在地。
胖男人先是惊恐地瞪大双眼,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在地上滚作一团。
冉儿却仿佛没听见,转身回到沈清离身旁蹲下身。
她眉眼一弯,露出一抹柔得似水的笑意,指尖轻轻拂过他苍白的面庞,声音软糯得能掐出蜜来:“多谢诸位方才相助,我才能得偿所愿呢。”
可下一秒,她眉头微蹙,话锋陡然转冷,带着几分不悦:“只是。。。。。。你们下手未免太狠了些。”
众人闻言,无不心头一凛,纷纷低下头去,连大气都不敢喘,齐声附和:“恭贺医仙,得偿所愿。”
冉儿站直身子,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施舍般的宽容:“罢了,看在你们方才还算得力的份上,这点小事我便不与你们计较了。”
话音刚落,她轻轻拂过衣袖,只见一道淡青色的光晕闪过,众人手中便凭空多了个玉瓶。
“这里面是凝神丹,对修炼大有裨益,权当是谢礼了。”她眼角轻挑,指尖微微勾了勾,声音里终于透出几分轻快,“落生,我们带清离回家。”
罗落生站在一旁,目光沉沉地盯着冉儿。
眼前的冉儿明明她,可眉宇间的神色,却让他觉得陌生得可怕。可这份陌生里,偏又裹着他沉沦多年的眷恋,爱早已刻入骨髓,纵是看不清此刻的她,他也甘愿俯首帖耳,为她做任何事。
他沉默着走上前,背起昏迷的沈清离,转身朝着竹屋的方向,一步一步踏着下山的石阶走去。
山风卷着竹叶掠过,将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也将罗落生心头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吹得愈发浓郁。
九霄云端之上,天雷骤然劈落,撕裂了原本万里无云的苍穹。不过瞬息之间,乌云便如潮水般涌来,将整片天空吞噬得严严实实,连日光也透不出半分。
天昊静立在殿中,凝望着紧闭的殿门。
待阶下侍卫退尽,他眼角的余光陡然一凛,眸底闪过一丝光气,声音里带着锐利:“你早就知道,他还活着,对吗?”
虚空之中,传来一道慵懒的嗓音:“他是生是死,这很重要吗?”话音顿了顿,隐约夹杂着一声轻浅的哈欠:“反正无论天翻地覆,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天昊闻言,紧绷的下颌线稍稍柔和,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的确无所谓。”他敲击着身前的玉案,发出清脆的声响:“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我相信你总该明白。”
“哦?”一声轻笑陡然在殿中炸开,原本隐匿身形的神象缓缓显形,周身缭绕的云雾渐渐散去,露出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眸:“这局中究竟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呢?”
此言一出,天昊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眉头猛地蹙起,他沉默着闭了闭眼,将眼前的棋局、云端的暗流、潜藏的势力在脑海中反复推演。
片刻后,他睁开眼,眸中的犹疑尽散,只剩下不容置疑的笃定,这局棋,他必定能赢到最后。
这场大雨连下了三日,直到天雷彻底歇止,乌云才不甘不愿地散去,露出了湛蓝天空。
沈清离眉心紧蹙,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混沌的视线过了许久才聚焦。
他扶着头从床上坐起时,耳边就已传来罗落生的声音。
“沈清离。”
罗落生几步上前,手猛地攥住他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布料撕碎。
“若不是你,冉儿怎会落得如此境地?她的清誉全被你毁了!从古至今,女子的清誉比性命还重,你让她往后如何在世人面前抬头?”
沈清离被这质问砸得心头一颤,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些微涟漪。他心中无比悔,若是当时他能再清醒些,若是他能死死拦住冉儿,她怎会落入那般境地,受这般委屈?
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底的痛楚:“我会对她负责。”顿了顿,他猛地抬头,急切地追问,“冉儿呢?她现在怎么样?”
罗落生松开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他眸中闪过一丝苦涩:“她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沈清离站起身,脚步踉跄着冲向冉儿的房间。
抬手欲叩门时,手指却在半空顿住,他怕惊扰了她,又怕迟了一步。片刻挣扎后,指腹终究落在门板上:“冉儿,开门,我有话同你说。”
门内骤然传来水声,紧接着是一声尖锐的尖叫,像被什么刺痛了般,狠狠扎进沈清离的耳膜。
他的心猛地揪紧,手下意识用力一推。那扇本应锁死的木门竟错开道细缝,透过那道缝,房内景象尽收眼底。
房内,冉儿裸身泡木桶里,手里攥着根木刷,正发狠似的往自己身上搓。瓷白的肌肤已被磨出大片红痕,有的地方甚至渗出血珠,她却像毫无所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嘴里反复呢喃:“好脏。。。太脏了。。。。。。”
沈清离心头一紧,扯下衣襟上的布条缠在眼上,他反手带上门,凭着听觉摸索着走向木桶。
摸到衣架上的外袍时,他抖开披在冉儿肩头,随即握住她还在不停挥动的手。
他将她的手紧紧包在掌心:“冉儿不脏,脏的是他们。”
“清离。”
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辨出他的气息后,她从木桶里站起,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
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肉体,湿润而又温热的身体撞进他怀里,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
沈清离浑身一僵,他定了定神,迟疑片刻,终是抬手,轻轻落在她的后背,一下下拍着:“不怕,冉儿不怕,我在。”
怀里的人渐渐平复了些,面上露出一抹笑意,贪恋着他掌心的温度。
沈清离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扫过颈间,正以为她稍稍安定,却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哽咽再次响起:“清离,我以后。。。还怎么见人?这样的我,谁还会要。。。谁还敢娶?”
沈清离眉心拧成一团,心口又酸又痛。
他扶着她的肩,将她稍稍推开些:“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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