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记得整个深圳几乎百分之八十的步行路线,骑起单车来也得心应手,回到零租住的地方,他取出了自己的背包,正碰上那个胖胖的女房东。
天下眼前一亮,太好了!“房东,我哥哥昨天打电话告诉我,说他已经到别的城市发展去了,让我帮他退掉这间房子,你看,是不是……”
房东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哦,我说呢!昨天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他平时白天很少外出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你和你哥看起来长得一点也不像,他比你精壮多了,你看你这小脸苍白的。”
天下受不了房东絮絮地唠叨,他急着要离开这留给了他太多伤心和回忆的地方,“房东,你算算,到底还能结多少钱?”
“钱?我算算啊……”房东转身回房取出了登记的账本,翻到零的名字下。
天下看见账本上零曾经用歪歪扭扭的笔迹写下的那个“零”字,零搬来这里的那天是大半年前,也正是春节前的冬季,零带着满身的伤痕来到这里,受伤的右手几乎握不住细细的笔,那个“零”字的每一笔都渗透着他的血泪和辛酸。
“退你十三天的房租和半个月的押金,一共是三百七十三块钱。”房东拨弄着计算器。
天下已经兴奋得心花怒放,三百七十三块钱,好多啊!他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一接过房东递来的钞票,连数都来不及数,就飞快地跳上单车骑走了。
三百七十三块钱,对现在的天下来说,说少不少,说多不多,他来到银行,从背包最底层的小袋子里翻出了零的身份证,这才终于回想起了自己曾经使用过的名字,一个早已经被代号所取代了的没有了意义的名字。
天下几乎是含着激动的热泪用零的身份证为自己开了一个银行账户,他存进了三百块钱,留下了七十三块作为零用。
一路兴奋地骑回杨钦家的楼下,猛然间抬头,天下吃惊地发现杨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靠在楼梯口小阁间的门边抽着烟,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回来了?”天下打着招呼,连自己都感觉这气场有些不对劲。
“顺路回来看看。”杨钦看见了天下身后挎着的那个背包,二话不说伸手抓了过来,拽开拉链,翻看了一下。
杨钦依然对他怀有戒心,天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如果杨钦翻开最底下的那个夹层,就会发现零曾经使用过的身份证,他一定会认出来那身份症上的照片是谁!
“呵!”杨钦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丝不冷不热的声音,“泰森,这就是你的偶像?你应该去做一个职业拳击手,而不是向往着打黑市拳。”
“这是以前的东西,现在你才是我的偶像,我想打黑市拳,无论如何都想要打一次。”天下铁了心,他说得斩钉截铁,以显示自己想要学习格斗术的决心。
杨钦拉上背包的拉链,盯着天下沉思了一会儿,语气冰冷地道:“再说一次,我不会教你格斗术,你以后再也不要动这个念头,我能把你带回来,没让你饿死或是被人打死在街头上,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了,做人要知足,别给我添麻烦!”
天下知道再多说也没有用,他脑子飞快地一转,立即答道:“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让你教我格斗术,但是你昨天晚上说过,有机会可以带我去看你打一次黑市拳。”
“以后再说。”杨钦将背包扔还给天下,转身朝外面路边上走去,他的摩托车停在离家很远的地方,既使引擎发动发出巨大的轰响,周月也不会认为那是杨钦回来了。
“你不上去看看周姨?正是吃午饭的时间。”天下提醒着。
早上听小月说,杨钦工作很忙,白天很少回来,即使周末也是经常要去公司加班,只有天下心里清楚,杨钦所说的这一切都是谎言,但是杨钦白天到底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我吃过了,做好你该做的事,下午记得去接小飞!”杨钦回过身来,叮嘱了一句,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冰冷的眼神稍微温和了一些。
天下总感觉自己早上送小飞去学校时一定被杨钦跟踪了,他真想偷偷地跟在杨钦后面看一看,看看杨钦白天到底去了哪里,可是他知道这不可能,他必须先老老实实地做好该做的事情,彻底地取得杨钦的信任。
“嗯,知道了,路上小心!”天下刻意地说了句体贴的话,好像自己已经很快地融入了这个家庭,他已经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了。
杨钦没有任何反应,高挑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远远传来一阵摩托车发动的轰鸣声,天下停好单车,锁上楼梯口阁间的门,朝三楼走去。
他这是第一次打开一扇名为“家”的房门,房间里有周姨坐在沙发上一边织毛衣一边等着他回来,这种被人等待的感觉令他感到温暖,心里忽然涌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周姨,我回来了!”天下大声地喊着,脚步轻松地走进客厅,将背包随手放在沙发上,“周姨,我去厨房热饭,等几分钟就好!”
“小心点啊!煤气灶的阀门不太好使了,多打两次。”周姨继续织着毛衣,脸上的微笑慈祥而且宁静。
天下将电饭煲里的饭菜加热,将灶边一小锅猪肝汤放在煤气灶上煮到冒气,他将饭菜装了两碗,又装了一碗汤,端到客厅的茶几上,将筷子递到周月的手中,“周姨,吃饭,汤有点热,饭后再喝吧!”
“你这孩子,瞧不出心还挺细!”周月温和地微笑着,端起碗筷,吃了一口,“天下啊,以后就把这里当作你自己的家吧,杨钦这孩子虽然平时话不多,为人可是又忠厚又老实,心地最善良了,你这么乖巧懂事,他一定会像照顾亲弟弟一样疼爱你的。”
“嗯,在我心里也是把他当大哥一样看待呢!”天下微笑着,吃着热的饭菜。
小飞的厨艺很不错,可再怎么可口的饭菜也抵消不了天下心头对杨钦的憎恨,他今天之所以会如此狼狈,全拜杨钦所赐。
“你能这么想就好,我还担心你刚到这儿不习惯呢!”周月吃了两口饭,停下了筷子,眉宇间锁满了哀怨,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老天为什么总是要为难善良的人呢?”
“好人会有好报的,老天对每个人都很公平,我虽然无家可归,但是现在不是也有了新的家吗?我很喜欢这里,感觉周姨就像我的亲妈妈一样和蔼可亲!”这些话里有一半是为了讨好周月,而另一半也确实是发自天下的内心,“周姨,我喂你喝汤。”天下轻轻舀起一勺汤送到周月的嘴边。
为了进一步取得周月的好感,天下花了一整个下午的功夫收拾房间,除了杨钦的卧室锁上了进不去以外,他把几间房的家具和大大小小的摆设都整理得井井有条,擦拭得干干净净,地板也拖得油光发亮。
周月坐在小小的阳台上,晒着太阳,听着天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挪动着屋里的旧家具,她心头一阵滚热。
小时候的杨钦也是这么懂事体贴的,可是现在却变了,变得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甚至不愿意呆在家里,即使双休日也总是说公司里要加班,每天早出晚归,就像一个飘泊四方的游子,每次回到家都已经是深更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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