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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1页）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荀诩才悠悠醒过来。他用木桶里的水洗了洗脸，然后走出值班室。这时外面还是如以往那么热闹，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夹着薄厚不一的文件行色匆匆。荀诩正在想究竟是直接前往青龙山还是先坐下来喝杯热茶，迎面正撞见一个人。

&ldo;孝和！&rdo;

那个人喊道，荀诩抬头一看，赫然发现是狐忠。他和狐忠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但已经有十几天没见到过了。荀诩也很高兴，他刚要开口问候，猛然想到一件事：狐忠现在是李平的参军，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靖安司，可不是什么好事。

&ldo;我说，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rdo;荀诩直截了当地问道：&ldo;如果是专程来探望我的话，我会很高兴。如果不是的话……&rdo;

&ldo;那看来你要伤心了。&rdo;狐忠晃了晃手里的文书，&ldo;我是奉命前来的，公事。&rdo;

&ldo;公事？奉谁的命令？&rdo;

&ldo;当然是李都护，那是我上司。&rdo;

荀诩一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用右手撑住低垂的额头，深深叹了一口气：&ldo;这么说你全知道了？&rdo;

&ldo;是的。&rdo;狐忠点点头。

&ldo;我是指邓先这件事。&rdo;

&ldo;当然，难道你们还做了其他对不起李都护的事情？&rdo;

&ldo;目前就干出了这一件。&rdo;荀诩回答。狐忠盯着这位前同事看了一阵，问道：&ldo;孝和，能跟我一起去见姚大人吗？&rdo;

&ldo;为什么是我？去姚大人房间的路你比我还熟。&rdo;

&ldo;你知道为什么。&rdo;狐忠丝毫没有退让，语气十分坚决。荀诩最后屈服了，他悻悻地举起双手嘟囔道：&ldo;好吧，好吧，我带你去。真希望我们每次重逢都这么激动人心。&rdo;

狐忠没发表什么评论，两个人转身朝着姚柚的办公室走去。当他们路过其中一个人的房间时，从门fèng里闪出一道得意的目光。

姚柚这时正在考虑该如何向杨仪汇报。杨参军最近的性情越加古怪，动辄就对下属连发脾气，这主要是因为他的死对头魏延很是春风得意。一名侍卫出现在门口。

&ldo;大人，狐参军求见。&rdo;

&ldo;哪个狐参军？&rdo;姚柚不耐烦地问，他刚想到一句委婉精巧的话，现在思路被打断了。

&ldo;狐忠参军。&rdo;

听到这个名字，姚柚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嘴无声地蠕动了两下，似乎是在骂人。

狐忠一进屋子，首先热情地向他昔日的上司拱了拱手。姚柚回了礼，同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在狐忠身后出现的荀诩。略事寒暄之后，狐忠开门见山地说：&ldo;我此次前来，是奉了李都护的命令，来了解关于鄙署邓先的事。&rdo;

&ldo;狐参军，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能否先问一句，李都护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rdo;姚柚脸上笼罩着寒霜。荀诩站在两个人旁边，一脸无辜沉默不语。

&ldo;我们有我们的渠道。&rdo;狐忠避实就虚地回答。

荀诩这时候不满地插话道：&ldo;我说守义，大家都是熟人，不妨直接说。你们是不是从姚大人身边的某一个人那里得到的情报？&rdo;

&ldo;我们的渠道确实很广泛。&rdo;狐忠答非所问，他什么都没说，但荀诩和姚柚已经听出了潜台词。三个人相视一笑，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狐忠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指头沾了点唾沫翻开其中一页。姚柚的表情又严肃起来，他知道私人寒暄已经结束，接下来该是官方的发难了。狐忠抬头看看姚柚，宽慰似的笑道：&ldo;姚大人，不必这么紧张，我不是替李都护来找麻烦的。&rdo;

说完他将翻开的文书递到姚柚面前，解释说：&ldo;李都护得知邓先的事情后非常震惊，特意派我来提供给你们他以往的履历档案以及相关资料，希望对于调查工作有所裨益。&rdo;

&ldo;什么？！&rdo;姚柚和荀诩都大吃一惊，他们没料到李平的反应居然和预料完全相反，非但没有大吵大闹，反而主动送来档案配合。

&ldo;李都护也希望能尽早查明真相。&rdo;狐忠说完将目光投向老朋友荀诩，后者仅仅以用苦笑来回答。

文书交割完毕以后，狐忠谢绝了姚柚宴请他这个旧日部属的邀请，表示要尽早赶回去汇报工作。荀诩主动提出送狐忠出门，于是两个人并肩朝外面走去。一路上两个老朋友愉快地聊着天，荀诩询问成蕃最近的情况，狐忠讲了几件他的风流韵事和那著名悍妻闹出的事，让荀诩哈哈大笑。

当他们走到一处靠山墙的僻静走廊时，荀诩忽然强行转移了话题。

&ldo;老实说，守义，李都护的这个举动让我很疑惑。&rdo;

狐忠丝毫没觉得意外，他只是眨眨眼睛，示意荀诩继续说下去。

&ldo;给我的感觉，李都护象是急于撇清自己与邓先的关系，好像是怕被人觉察到什么，这个反应有点不太自然。&rdo;

&ldo;那自然的反应该是什么？&rdo;

&ldo;一般来说，得知自己的部下被靖安司调查，身为上司首先做的应该是先设法把他弄出来，再搞清真相；而李都护得到消息后一个时辰内就立刻送来了他的档案，好像他老早就知道邓先是间谍似的。&rdo;

&ldo;那是你吃的瘪太多，偶尔一次别人肯合作，你反而受宠若惊了吧？&rdo;狐忠揶揄他。荀诩自嘲地摊开手：&ldo;也许吧。上一次靖安司跟别人合作愉快是在什么时候来着？我记得先帝那时候还健在。&rdo;

&ldo;你总不能指望那些间谍在背后挂着块&lso;我是间谍&rso;的牌子招摇过市。&rdo;

&ldo;我干过。在我受培训的时候。&rdo;

&ldo;结果呢？&rdo;

&ldo;结果被靖安司的人抓去了，他们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rdo;

&ldo;这才是你加入靖安司的理由吧？教他们讲冷笑话？&rdo;

&ldo;我本身已经快成为一个笑话了。&rdo;荀诩两眼看天，语气充满了自嘲与无奈。

两个人走到道观的大门口，狐忠与荀诩道别，然后翻身上了马。趁小厮在解拴在停马柱上的缰绳的时候，荀诩仰起头向狐忠嚷道：&ldo;到底是靖安司中的谁传给你们消息？&rdo;

&ldo;我不能说，这不礼貌。&rdo;狐忠狡黠地回答，然后一甩缰绳，转身离去。

荀诩笑了，他已经知道是谁了。一直以来他和狐忠都很有默契。

三月十二日傍晚之前，荀诩回到了阔别一日的青龙山。邓先事件的善后工作交给裴绪去负责，有了李平那边的配合，工作进展应该就会变得很顺利。最迟到明日裴绪就可以初步建立起关于邓先的调查档案。

留在青龙山上的徐永情绪很正常，没出现什么不良情绪。他今天一天都在和阴辑下棋，下午的时候他甚至和卫兵们进行了一场蹴鞠比赛，杜弼也参加了，两个人配合无间，最后以三比零的分数大胜。

荀诩连夜召来了杜弼和阴辑，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详细跟他们介绍了一下。

&ldo;……究竟邓先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要等明天鉴定出来才能下结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邓先绝对是只老鼠。&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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