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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第1页）

图公为神

乾隆己丑，两淮盐院图公思阿到任，清操卓然，每日用三百文。遇商人和平坦易，慈爱谆谆，人以为百馀年来无此好盐政也。年七十三殁。前三日，遍召幕客戚友曰：&ldo;吾将归去，君等助我摒挡鹾务，以便交代后人。&rdo;众咸疑之，以为谰语。公笑曰：&ldo;吾岂斯人者哉！&rdo;临期，自草遗本毕，沐浴冠带，趺坐而逝。

三七之期，群商往哭，其妾某夫人遣人问曰：&ldo;诸位老爷可知道天下有思州府否？&rdo;曰：&ldo;有，此州在广西省。

未知夫人何故问之？&rdo;曰：&ldo;妾昨夜梦老爷托梦云：&lso;我将往思州府作城隍，上帝所命。&rso;&rdo;于是众商哗然，知图公果为神，又不知何缘宦此远方也。

随园琐记

余姨母王氏得疾将死，忽转身向里卧，笑吃吃不止。其女问之，曰：&ldo;我闻袁家甥将补廪，故喜。&rdo;时余犹附生也。姨卒之次年，竟以岁试第三补廪。

先君子亡时，侍者朱氏亦病，呼曰：&ldo;我去！我去！太爷在屋瓦上唤我。&rdo;时先君虽卒，而朱氏病危，家人虑其哀伤，并未告知，俄而亦死。方信古人升屋复魂之说，非无因也。

阍人朱明死矣，复苏，张目伸手索纸钱曰：&ldo;我有应酬之用。&rdo;为烧之，自始瞑。

甲戌秋，余病危，见白面小僮戴缨帽跪床下，持一单幅，上书&ldo;家政条条，人口寥寥&rdo;八字。余念此鬼戏我也，我亦戏之。是午饮胡椒汤，胸次稍宽，乃口号续云：&ldo;可怜小鬼，只怕胡椒。&rdo;僮一笑去矣。当热重时，觉床中有六七人纵横杂卧，或我不欲呻吟而被教之，或我欲静卧而彼摇之。热减，则人渐少，热减尽，仍然一我而已。方信三魂六魄之说，亦属有之。

至于梦兆，有不可解者。余祖旦釜公好道术，梦至一山顶，有八人饮酒，如俗所画八仙状貌。余祖至，群仙不起。余祖戏曰：&ldo;八个仙人，十五只脚。&rdo;李跛大怒，持杖将击。群仙呼曰：&ldo;速谢罪！&rdo;拉余祖跪谢，而杖已至腰，曰：&ldo;与汝三年。&rdo;惊醒后，腰上凸起如鸡卵，群医罔效，溃裂三年，竟卒。余戏谓：&ldo;跛奴与我家不共戴天。

&rdo;每见跛像，必痛詈之，亦复不能作祟。

姊夫王贡南祈梦于少保坟，梦一僧，状狞恶，持棍追击。贡南狂奔，见前面群僧数十，围坐草上。贡南求救，众僧拉贡南入草中，而四围膜手向外。追僧至，索贡南不得，喝曰：&ldo;无情种子，留他作甚？大众闪开，领吾一棍。

&rdo;贡南惊醒，至今无验。

余幼时，梦束数百万笔为大桴，身坐其上浮于江，亦至今无验。又立春日，梦关帝绿袍长须立空中，以左手擒我，右手持雷，从脐击入，如烈火钻灼。痛醒，腹犹热也。或以为关帝戊午生，余亦戊午得科之故，终属强解。

壬子乡试，将赴科考，是日五更，梦遇门斗李念先于路，摇手曰：&ldo;勿去，勿去。相公科考不取，遗才不取，须大收方取耳。&rdo;是时科考，遗才最宽，余自问必不至此，后一如其言。因念补廪录科，事甚小而机先动，及后登进士，入词林，改县令，杳无预兆，何也？

广西鬼师

广西信奉鬼师，有陈、赖二姓，能捉生替死，病家多延之。至则先取杯水覆以纸，倒悬病者床上，翌日来视，其水周时不滴者，云可救。或取雄鸡一只，贯白刃七八寸入鸡喉，提向病人身，运气诵咒。咒毕，鸡口不滴血者，亦云可救。拔刃掷地，鸡飞如故。若滴下点水及鸡血者，辞去勿救。其可救者，设一坛，挂神鬼像数十幅，鬼师作妇人妆，步罡持咒，锣鼓齐作。至夜，染油纸作灯，至野外呼魂，其声幽渺。邻人有熟睡者，魂即应声来。鬼师递火与之，接去后，鬼师向病家称贺，则病者愈，而来接火之人死矣。解之之术，但夜闻锣鼓声，以两脚踏土上，便无所妨。陈、赖二家以此致富，其堂宇层层阴黑，供鬼神像甚多。

余婶母患病，呼赖鬼师视之。赖持剑捕鬼，房中有物，如大蝙蝠，投入床下。赖用掌心雷击之，火倒出烧赖须。

赖大怒，令煎一锅桐油，书符烧之。以手搅锅中油，闻床下鬼啾啾求饶，久之而绝，婶病果愈。

一日者，陈鬼师为某家呼魂，见蓝衣女冉冉来。逼视之，即其所生女来接火。陈大惊，掷火于地，以掌击其背。

急归视女，女方睡惊觉，云：&ldo;梦中闻爷呼，故来。&rdo;所衣蓝布衫上，手掌油迹宛然。

桂林魏太守女病危，夫人延陈鬼师视之，陈索百金为谢。太守素方严，拘而杖之，将置之狱。鬼师笑曰：&ldo;杖我毋后悔。&rdo;方杖鬼师，女忽于床上呼曰：&ldo;陈鬼师命二鬼杖我臀，拉我入狱！&rdo;夫人大恐，力劝放之，许以重谢，陈曰：&ldo;业为祟鬼所惊，吾力不能。&rdo;女竟死。

马家坟

伊都拉，年二十一，入直羽林。假日，猎芦沟桥之西，见群雀飞入林际，因驰马纵鹰攫之。雀惊散，少年将往收鹰，见深林内有人臂鹰而立，以右手刷其羽毛。谛视之，自手至足，皆枯骨也。骇而奔告诸仆从，弹以鸟枪，枯骨人不见。

伊收鹰。行里许，望见高楼大厦，以为贵人庄院，各下马。见老妇人冉冉来，戴大髻，衣杏黄袍，锦靴素袜，婢数人，向伊呼曰：&ldo;汝非某家郎乎？余为汝中表姑。既至此，何不过我？&rdo;伊趋前问起居曰：&ldo;某以当差内府，不识大人居址，请往候安。&rdo;老妇先行，招诸仆从曰：&ldo;汝辈俱来少息。&rdo;入等，堂宇深邃，老妇趺坐榻上，与语近事，甚悉。呼其女出见，曰：&ldo;汝妹也，年十八矣。&rdo;伊见其貌美，心为之动。老妇曰：&ldo;郎君远猎，得毋渴乎？

&rdo;食以瓜，大倍于常，并赐诸从者，皆叩头谢出。侍者引至左旁，与女子坐语良久。

俄而，一靴服丈夫冠珊瑚顶孔雀翎昂然自外入，少年起，执手问讯。坐定，丈夫曰：&ldo;顷于树林内得鹰绝佳，甚爱之，忽有何人放火枪，几为所中，鹰逸去，可惜！&rdo;伊闻之，始悟为鬼，默不敢语。因诡请如厕，出门上马而驰，仆从六七人，各色若死灰。行数十步，回望之，松楸宿草而已。询之士人，曰：&ldo;此马家坟也。昔有马将军者，以阵亡，暨其夫人并一女同葬于此。&rdo;

天厨星

曹能始先生饮馔极精，厨人董桃媚尤善烹调。曹宴客，非董侍则满座为之不欢。曹同年某督学蜀中，乏作馔者，乞董偕行。曹许之，遣董。董不往，曹怒逐之。董跪而言曰：&ldo;桃媚，天厨星也，因公本仙官，故来奉侍。督学凡人，岂能享天厨之福乎？尔来公禄将尽，某亦行矣。&rdo;言毕，升空向去，良久影逝。不逾年，曹竟不禄。

梦中联句

曹少时过太平书坊，得《椒山集》归。夜阅之，倦，掩卷卧。闻叩门声，启视，则同学迟友山也。携手登台，仰见明月，友山赋诗云：&ldo;冉冉乘风一望迷。&rdo;曹云：&ldo;中天烟雨夕阳低。来时衣服多成雪。&rdo;迟云：&ldo;去后皮毛尽属泥。但见白云侵冷月。&rdo;曹云：&ldo;何曾黄鸟隔花啼。&rdo;迟云：&ldo;行行不是人间象。&rdo;曹云：&ldo;手挽蛟龙作杖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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