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握着栏杆,一双眼定定地望着她:&ldo;挺好,我废了好大气力才将你挪动到这里,你可珍惜。王上消气也就是这几日,再苦再难也就熬几日,明白么?&rdo;
苏倾笑笑:&ldo;多谢你。&rdo;
陆宜人看了看她,点了一下头,戴上兜帽要走。苏倾叫住了她:&ldo;陆尚仪可以把这盏灯留给我吗?&rdo;
陆宜人回过头,灯笼的暖黄的光落在她痴惘的黑眼珠里,生生不息地跳动。
苏倾守着斜放在地上的小灯笼过了半夜,脊背靠着墙壁。
她明白陆宜人的意思。她受过真金坠腹之痛,见过一个替她跃了桥的春纤。死多么容易,一片刻的事,活着却要熬几十年。
手指头摸着裙上绣着的竹叶子,明宴备了一柜子的衣裳,夏天的裙子,她还没有穿完。
什么细小的东西爬上她的小腿,痒痒的,她拉开裙摆,是一只蚂蚁。
蚂蚁向上爬,忽而一束蓝光落在它身上,它像是被烫到似的挣扎起来,从她腿上掉了下去,她伸手接了一下,发觉自己胸前的圆环正在发光。
那光越来越炽烈,烫得她禁不住把它拉离胸口。
一道炽烈的光笼罩了她,她伸手遮了一下眼睛,耀眼的蓝光落在了手背上。
男人的声音带着重重回响,似乎从遥远的天际传来:&ldo;苏氏。&rdo;
第55章点绛唇(十二)
&ldo;苏氏。&rdo;
苏倾怔了一下,手腕一点点移开,一片如霜月色落在厚厚的稻草上。但她知道那不是月光,高窗外只有浓墨似的黑。
她颈上的圆环横平地漂浮在面前,里面蓝色的液体从顶端反复冲至另一端,像有人拿着蓝色的笔画满整个圆,清空,再画满。
她觉得这幅画面像什么,一时却想不起来。
&ldo;您曾说这是法器。&rdo;她专注地看着它,&ldo;它现在可是醒了?&rdo;
邪神从未在她面前现身,声音只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距离她跪在无间地狱的那一日,已有不知多少年,若不是这一声&ldo;苏氏&rdo;,她差点忘记自己是道漂泊亡魂。
&ldo;醒?&rdo;邪神冷笑,&ldo;那还差得远。&rdo;
苏倾有些慌张,不知道是什么引得邪神降临于小世界。
那声音不疾不徐:&ldo;幽冥鬼差,一百年休息一次,你既不休息,依照规矩,当予一次奖励。你可有什么愿望?&rdo;
苏倾福了福:&ldo;多谢尊神关照,民女想求您告诉我……&rdo;她抬起眼,看着虚空中的亮光,&ldo;小世界里这些女子,同我是什么关系。&rdo;
世界之大,河间苏倾,死后才知地狱有幽冥。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冥冥中似曾相识。
她的呼吸颤抖着,邪神静默数秒,徐徐开口,似是不悦她的发问:&ldo;小聪明。&rdo;
&ldo;身处局中,何必窥得全盘?时机到了,你自然知晓。&rdo;
他停顿一下,讥笑道:&ldo;逆天改命,可不是要你改进牢狱之中的。&rdo;
苏倾手心冒了冷汗。面前忽地落下什么东西,砸在稻草堆上弹了一下,苏倾拿起来,吃了一惊,竟是她上一世的手机,屏幕正闪烁着,显示有电话接入。只是上面的文字模糊不清,屏上仿佛笼罩了一层雾。
邪神道:&ldo;你既不说,便只好从转世中随机抽取。&rdo;
苏倾颤抖着手指按了接听,将听筒贴在耳边,那边清晰地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淡淡的:&ldo;定妆没拍完,别等我了,睡吧。&rdo;
苏倾像哑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上一世,一天早上起床,手机上发现一条凌晨两点同顾怀喻的,二十秒的通话记录,可是她前一夜趴在沙发上睡了,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打过这通电话。
告诉他的时候,他笑着亲亲她的颊,&ldo;睡糊涂了么,你还说给我留了灯,让我早点回来。&rdo;
&ldo;苏倾?&rdo;
电话那端的顾怀喻叫了一声。
苏倾沉默一会儿,垂下眼,柔和道:&ldo;早点回来,我给你留了灯。&rdo;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ldo;好。挂了?&rdo;
她笑笑:&ldo;嗯。&rdo;
电话嘟嘟地挂断了。
苏倾仍将听筒贴在耳边,似乎还沉浸在电话中发怔,不一会儿,听筒里又传来了声音,呼呼的,咧咧作响,似乎是风。
&ldo;我在江浦大桥上。&rdo;声音在风中时断时续的,一个冷清的少年的声音,傲气又好听的首都腔调,&ldo;下面是江,你在哪儿呢?&rdo;
桥上间或飞驰而过一辆车,引擎声&ldo;呼&rdo;的一声又远及近,又变远,他逆风走着,似有些火了:&ldo;没死说句话,苏倾。&rdo;
&ldo;我……&rdo;她开了口,不知道该同这不认识的人怎么说,她一出声,对面马上安静下来,急促的呼吸的声音,暗示他在悬着心等。
&ldo;我在的。&rdo;她的睫毛颤着,&ldo;风这么大,回去吧。&rdo;
他&ldo;呵&rdo;地发出气声,像是对她说的不屑一顾,隔了一会儿,声音放轻而平静,像是被摆顺了捋平了:&ldo;衣服多穿点,外边儿冷。&rdo;
电话再度挂断了。
不一会儿有了第三个声音,没有了风,也没有了嘈杂。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低低念数字&ldo;一百四十四&rdo;,停了一会儿,他平静地说:&ldo;早上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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