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当天晚上,沉春兰忽然非常虔诚地信了佛。她找女仆讨了一尊小木菩萨像供到驴棚架上,又像模像样地用半块白萝卜插了香,口里念念有词:
&esp;&esp;“南无阿弥陀佛,佛光普照,慈悲护佑,愿您加持我等……”求菩萨把钱还给她。
&esp;&esp;思于对她这项举动很是不满,先是在驴棚外围屙了泡尿,又趁沉春兰俯身磕头给她背上来了一掌。
&esp;&esp;“嘿!老太婆!你晓得你拜的哪个?”
&esp;&esp;“菩萨。”沉春兰扶着腰直起身子。
&esp;&esp;“怕是没拜对头喔!”
&esp;&esp;“走走走!小娃儿懂啥子?”
&esp;&esp;思于取下木像把玩于手心,沉春兰要去抢,思于几步跨远,举起木像笑道:
&esp;&esp;“你求财,拜观音做撒子?你还要生个女儿?”
&esp;&esp;沉春兰追上去夺过木像,“观音也管财。”
&esp;&esp;又用袖子擦干净菩萨头上孩童手心的汗渍,“莫举那么高,举头叁尺有神明!晓得不?”
&esp;&esp;“真的?”
&esp;&esp;“这都不晓得?还教我?”
&esp;&esp;“那我的叁尺,和你的叁尺,也不一样啊!”思于抬高手臂在头顶比划了几下,沉春兰突然狠狠跺脚,作势要打人,思于又笑又叫着跑回屋子,末了探出头喊道:
&esp;&esp;“老太婆!我明天还来看你!我天天来看你!你不如拜我!”
&esp;&esp;“忒!”
&esp;&esp;过了几日,季曼笙能下地了,思于搀她逛到驴棚门口,沉春兰还在拜,思于开口:“嘿!”
&esp;&esp;沉春兰头也不回,“去!别扰我!”
&esp;&esp;“老夫人,您这是在求什么呐?”
&esp;&esp;沉春兰猛转过头,连起身都忘了,“季小姐!求您帮帮我!”
&esp;&esp;“嗳哟喂,您快起来罢!我可受不起!”
&esp;&esp;沉春兰赶紧站起来朝季曼笙作揖,思于学着她的口气扮了个鬼脸,“去!别扰我们!”
&esp;&esp;季曼笙微笑:“那您说说,您求什么?”
&esp;&esp;“当下自然是把债清了,正求着呢,您就来了,可见是菩萨保佑我……”
&esp;&esp;季曼笙微微抬手打断她,“您女儿可专门发了话的,这家里没人敢借您钱。”
&esp;&esp;“可……要债的怎不见来?”
&esp;&esp;“只要我在这儿,他们就不会来。”
&esp;&esp;沉春兰刚放下心,季曼笙又补道:“我也呆不了几天。”
&esp;&esp;“无碍,我们也呆不了几天了。”
&esp;&esp;“我们?”季曼笙浮起一个古怪的微笑,思于见她笑跟着笑起来,沉春兰也笑道:“是,墨墨说要带我去日不落岛哩,不晓得那里的太阳是不是真的不会落?”
&esp;&esp;“咯咯……您真有趣儿……小于儿?”季曼笙搭住小人的肩膀,“老夫人,您继续拜罢,我伤口有些疼,先回去歇着了。”
&esp;&esp;“诶、诶,您慢走。”
&esp;&esp;沉春兰跪回佛像底下,口中已然变换祷词:
&esp;&esp;“菩萨保佑我一路顺遂,亦愿我落叶归根。”
&esp;&esp;思于嗤笑,扭过头好几次,见季曼笙摇头,又强忍下去,走到沉春兰听不见的地方,才开口道:
&esp;&esp;“老大!老太婆临时抱佛脚,还以为有用咧!”
&esp;&esp;兴奋中的孩童没注意到自家老大愈发苍白的面庞,甩开肩上的手臂就去拧门把,咔哒,门洞卷起一股冷风,间隔过久的回答亦幽幽飘进耳里:
&esp;&esp;“不,她信对了,修得了来世,今生再晚都不算晚。”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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