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苍陵侯府内弥满着惶惶不安的气氛。
东方承昱坐于书房之中,漆沉的眼底刮着凛冽的风雪,让人看上一眼就宛如是落到了被冰雪封死的深山之中。双袖下,两只手紧紧的绞在一起,抠出了血他都像是感觉不到似的。那血滴在紫檀色的长袍上,恰好被进来的雷驰看见。
雷驰连忙冲上来,呼道:“侯爷,您受伤了?”
“没事。”东方承昱甚至没有抬眼看雷驰,那低沉的嗓音里夹杂着焦急、忧虑、怒火,甚至沮丧,密密麻麻的宛如酿就一杯酒,饮如吼中便尝尽各种滋味。
雷驰不知怎的,双腿有点发软。眼前这个气场霸道的人他****都能看到,可没有哪次像这次一般看着心惊胆战,总觉得面前的人稍稍挥动一下袖子,整座盛京便要倾覆坍塌大半。
雷驰丝毫不怀疑,若是临观帝继续施压,只怕侯爷真的会与之彻底翻脸。
而这一切,却是因为那个女人……
雷驰越想越不甘,终于忍不住骂道:“红颜祸水!”
凌厉的目光顿时刺过来,雷驰心下一凛,道:“属下就是这么想的!天底下有那么多女人,那个月如初有什么好,值得侯爷为她承受这么大压力和危险!”
东方承昱沉默片刻,淡淡回道:“你不明白。待你遇上命中之人,你便明白了。”
“我才不会对女人动心呢,女人就等于麻烦!”雷驰生气的说道:“何况,侯爷当她是命中之人,她却不识好歹,成天念着锦云王!”
话刚说完,雷驰就赶紧捂住嘴巴,深知自己这话绝对不亚于一把刀刺进东方承昱的心口。可是忠言逆耳,他还是要说下去:“侯爷,您就是不顾念自己,也要考虑府里的下人和您的母家俞家吧!”
东方承昱没有言语,那双眼底流光万变,漆沉的像是万顷汪洋。
雷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回话,只得叹了一声,退下去了。
这时另一人冲进书房,正是钱总管。
东方承昱见他进来,心中有些狐疑,钱总管也不耽搁,赶紧跑到东方承昱的身旁,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雷驰此刻刚好出了门,只听见屋内赫然响起一声:“你说什么?!”接着就见东方承昱风风火火冲了出来,道了句:“雷驰,去将西北城门打开,放行!”
***
月如初在将孩子们安顿好之后,提笔留书一封,即刻离开。
为了不被发现,她按照从前祝飞虹教给她的手段,易容为一个佝偻的老头,将一棵樟树的汁液挤出来一些薰在身上,掩饰月见草的体香,接着还从一座民家的垃圾桶旁找到一个拐棍。
完成乔装易容后,月如初拄着拐棍,躲着来往的人们快速离开,心中暗自盘算自己应该去哪里才能安全躲避。
正好这时,听见几个凑在一起的妇人议论说:“西北的城门总算开了,还真是让人松了一口气啊。”
月如初眼底一亮。西北的城门开了?这么说,东方承昱终究是忍受不了临观帝和朝臣的压力,开始妥协了吗?
心底有些不是滋味,而脚步已经不由自主的向西北城门而去。不论如何,她现在的目的便是出城。
到了城门口时,见这些天积压的进出城人口全都兴奋的挤到了这里,排成一字长龙,蜿蜒了好长一段路。月如初也默默的加入出城队伍中,拄着拐棍站好。
由于这西北城门是初初放行,因而盘查还是极为严格,队伍行走的速度也依旧很慢。饶是月如初性子耐心,等久了也有些不安,更担心发生什么变故。
大约过了快一个时辰,排在月如初前面的人只剩下五个了。
她刚刚松下一口气,却听闻后方驶来一连串的马蹄声,同时还有人在吆喝着让民众们靠边些。
月如初随着所有人一起回头看去,这一看,她瞬间倒抽一口气。
东方承昱!
他正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之上,一手勒缰绳,一手持鞭,飞奔而来。
此刻阳光从他身后射来,洒在他脑后飞扬的发丝之上,洒在他紫檀木发冠的柳黄色鎏金之上,洒在他深金色的腰带之上,那金色的日光仿佛是碎成了千万只蝴蝶,随着他策马奔驰而来,微微闪动翅膀,在即将振翅高飞之间将他的轮廓笼上一层光熠,仿佛他正从高华的城楼上策马而下,扬起朦胧尘沙。
这一瞬,月如初失了神,街道上的所有景象都像是化作云淡风清,只余那个俊美非凡的男子。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仰望着他,像是在仰视高高在上的帝王一般。马蹄踏过的土地,也不再像是街道,而是八荒四海,抑或万顷山河。
在一片突来的寂静中,月如初终于回过了神,赶忙调整自己的表情,只听见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此时的她竟是不能分辨自己到底是紧张,还是单纯的因为……看到了他。
雪白的骏马在一声嘶鸣声中停下,东方承昱翻身下马,紧接着雷驰和几个侍卫也赶到此处,立在他身后等着命令。
城门口负责检查进出人群的长官立刻走近,跪拜行礼,东方承昱只淡淡挥了挥袖子,示意那人只须尽忠职守便好。
这会儿排在月如初前面的出城人只剩下三个了,她保持着表情的平静,偷偷看了眼伫立在城门下的东方承昱,他正仔细的检视出城的每一个人。
月如初明白了,是他下令开启西北城门。看来那钱总管果然有一双火眼金睛,猜疑了她。而东方承昱也料到她会急着出城,所以在这里专程等着她。
前方的人再次有两人出城,月如初前面只剩下一人了。
这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使出浑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手中的拐杖不颤抖。
终于,前面的人也成功出了城去。
月如初拄着拐杖,行到了负责检视的城门长官面前,也立在了东方承昱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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