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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第1页）

&ldo;这知了都不叫了，怎么天还这么热呀？&rdo;明兰素来苦夏，才喝了两口汤，额头上便沁出细细的汗来，脸颊也红晕湿润了。顾廷烨却是纹丝不动，淡褐面庞沉静一片：&ldo;今年热的委实长了些，别误了农赋才好。&rdo;

明兰愣了下，赶紧道：&ldo;要否减免些佃户的租子？&rdo;顾廷烨摇摇头，沉声道：&ldo;这倒还不用，且看两淮那边如何了。若能整治出成效，年底前多收回些盐税银子，那便什么都好说了。&rdo;

如今朝堂上下都盯着两淮一处，明里暗里较劲的厉害。沈从兴总算是反省结束，重返朝堂理事了，顾廷烨算松了口气，压力骤减，他也不想一气把所有功勋贵戚都得罪完了，皇帝是男主角，但好歹给第一男配多留些戏份不是。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顾廷烨转言道：&ldo;这几日府里可还好？若有那不省心的，就告我来处置，你且好好养着身子，别累着了。&rdo;

明兰放下筷子，亲给他舀了一碗汤，笑道：&ldo;大佛都挪了，和尚还守着空庙里念经么？侯爷放心，如今府里的老人都老实多了。&rdo;

分家时太夫人带走了好些仆众，不是她的铁杆亲信，就是可靠得用的，剩下的那些大多是颟顸老迈的世仆，不但爱倚老卖老，还处处想着尊养揩油。明兰这才想出点子，索性把原侯府那一块全部抽空，该翻新的翻新，该收拾的收拾，只需留几个老实的看屋子便可。

这一下，那些平日吆五喝六惯了的全都落了空，既没了主子，又何来差事，倘若无有差事，又怎么去外头抖威风，怎么捞好处呢？

&ldo;要是……最近有场大赦就好了……&rdo;明兰咬着筷子，自言自语着。

顾廷烨目光一闪，挑眉道：&ldo;也并非定要等大赦，先放出几家最不听话的，大抵也能收些效用。&rdo;明兰讪讪的：&ldo;你怎么知道……&rdo;她是想放些人出去，但怕人说她凉薄，只盼着皇家或朝廷有什么喜事，她好浑水摸鱼，狠狠&lso;恩典&rso;一把。

&ldo;我们这种人家，府里难免有些家人跟着主子上沙场服侍过的，这算是卖过命的，有那么几家，惯会摆谱，很是讨厌。&rdo;顾廷烨微微而笑，&ldo;你寻些由头，不论算是示恩还是罚过，先发落一两家，余下的便会老实些。&rdo;

明兰听懂了，事缓则圆的道理，她点头道：&ldo;然后再瞧瞧是否还有冒头的，否则，以后等着机缘，一并放出去。&rdo;便是将来开辟园子山林，养花种糙育shòu的差事，明兰也不想随意交托给人，搞不好敬爱的太夫人留了不少粽子在这些老仆里头呢。

用完饭后，明兰照例服侍顾廷烨午睡，她刚睡醒，实在不好意思再躺下了，刚想起身走开，却叫顾廷烨拉住了。满枕堆着浓黑的头发，男人神色慵懒，勾着手指扯住明兰的裙角，诚挚邀请她一同午睡。明兰义正词严的拒绝：&ldo;你当我是你那宝贝儿子呢，吃了就睡。&rdo;

顾廷烨似笑非笑：&ldo;那样挺好，快长多ròu。&rdo;这说的什么话，好像饲养场口号。明兰嗔着反讽：&ldo;你怎不去养猪呢？定然生意兴隆。&rdo;男人把脸埋在枕间，拖着明兰的一只手贴在脸上，吃吃的发笑：&ldo;养了，两只呢，都肥着呢，长势喜人。&rdo;明兰奋力挣脱男人的铁爪，板着面孔道：&ldo;我去瞧团哥儿，不碍着侯爷养猪了！&rdo;

顾廷烨捉着明兰不撒手，忽抬头敛了笑意：&ldo;嫁了我，你可觉着委屈？&rdo;明兰被问的莫名其妙：&ldo;委屈什么？&rdo;顾廷烨道：&ldo;这乌七八糟一大摊子，险些累的你出事。&rdo;

明兰顿时笑了：&ldo;男主外，女主内，这府里的事原就是我分内的，有什么好委屈的。&rdo;又不是嫁给凤凰男，既赔钱送车房还得受婆婆小姑欺负，外待照管夫家一大家子。

&ldo;那些人口多的人家，媳妇要应付公婆妯娌叔伯侄孙，四五层的亲戚住一块，整日算个不停，来回计较，未尝舒坦了。天道有偿，既老天爷叫我这块轻省了，自然得在别处给我补齐了。&rdo;嗯，以太夫人的战斗力，的确可以抵消人家一大堆亲戚了。

&ldo;你倒想得开。&rdo;顾廷烨失笑，迟疑道，&ldo;你……不怨我？&rdo;明兰坐到chuáng沿，慢慢挨过去，轻声道：&ldo;我明白你的意思。&rdo;是他给她引来了许多生死劫难。

&ldo;可你待我的好，我更明白。&rdo;说实话，让她在一堆小老婆庶子女和一位巫婆继母之间选择，她宁可选择斗恶龙。

顾廷烨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的又埋头在枕间，好像孩子般的闹脾气，枕下传出闷闷的声音：&ldo;你陪我睡会儿罢，不然睡不着。&rdo;手上依旧紧紧抓着她不放。

明兰为难，忽然灵机一道：&ldo;团哥儿这会儿怕又睡了，要不我把他抱来，你们爷俩一道歇午觉，可好？&rdo;有头小猪放在男人身边，大小两个问题一起解决，大约她中午就能安生的看账了。顾廷烨再度笑出声来，抬头看着她，嘴角弯弯：&ldo;也好。&rdo;

小ròu团子是个很好的睡伴，只要睡着了，哪怕把他抬去烤着吃掉怕也不知道，且从不挑人，让他跟谁睡就跟谁睡，顾廷烨有时夜里回来，会去槅间把儿子抱来；明兰常是睡着睡着，身边就多了只软乎乎香喷喷的团子。倘若半夜尿醒了，当爹的下chuáng叫人换尿布，若饿醒了，当娘的那点不多的存货刚好给ròu团做宵夜。

岁月荏苒，抚育小儿繁琐，却自有一番乐趣在心头。

待团哥儿渐能抬头了，明兰依自己上辈子的记忆知识，每日让孩子伏着趴几次，每次约一分钟。顾廷烨头次见儿子在软褥上趴成小狗狗状，吓了一大跳，赶紧把团哥儿抱起来，劈头就将辱母和婆子骂了一顿。明兰赶紧解释趴伏的种种好处，什么锻炼颈部肌ròu，有利于大脑发育和四肢协调性，将来不论读书习武都会很灵光哦。

当爹的将信将疑，不过瞧儿子默默的趴着，没闹也没哭，只好由着明兰折腾了；有回明兰顽皮兴起，见顾廷烨仰躺在榻上看书，便把团哥儿摆好姿势，叫趴在他爹身上。

顾廷烨肩宽臂阔，胸膛厚实有力，小ròu团子趴着倒也平稳，一个是不敢动弹生怕跌落了儿子，睁大眼睛紧张着，一个是绷着小脸趴的卖力，努力不让自己的大脑门贴地，父子俩就这么对望着，大眼瞪小眼。明兰在一旁乐不可支。

过了不多会儿，小ròu团子觉出动静了，随着父亲胸腔肚腹的起伏，也上下微动，他顿时咯咯笑起来；小小软软的身子这么依赖的趴在自己身上，看着酷肖的眉眼，顾廷烨心中直是欢喜的极了，双臂拢住儿子，朗声大笑。

明兰忽有些心酸。顾廷烨心底深处，对亡父的qíng感始终是复杂的。

太夫人搬出去的当日，顾廷烨便抱着儿子去了祠堂，屏退众人，独自在老侯爷的牌位前站了许久，直到怀中的团哥儿哭闹了，父子俩才出来。顾氏父子几十年的恩怨，早已烟消云散，如今故人已去，说什么都嫌多余。

只是，遥想当年，顾廷烨甫出世时，顾偃开已年近四十，一边是病恹恹半死不活的长子廷煜，一边却是酷似自己，虎头虎脑健康活泼的大胖小子，他会是一种怎样的心qíng呢？

他应该，也是高兴的罢。

也许，他也曾抱过，亲过顾廷烨，也曾欣喜非常，也曾自豪得意，就像，现在顾廷烨对待团哥儿。养儿方知父母恩，生命画了一圈，又转回到原处了。

……

这日上午，明兰慵懒的躺靠在chuáng头，逗着团子顽，外头报小沈氏来了，明兰赶紧掠了掠鬓发，站起身迎客。

这阵子小沈氏是常客，她这会儿正稀罕孩子的厉害，何况小ròu团子圆头圆脑，十分讨人喜欢。自打满月宴后，她隔三差五的来，一来散心，二来沾沾喜气，每回来也不空手。

上回带了两枚大鲜藕，上上回带了一小筐的甜樱桃，再上回是一顶虎头婴儿帽，上头的王字绣的歪七扭八，针脚也不十分细密。小沈氏扭捏了半天才拿出来，十分不好意思，明兰却很感激，知她确是一片真心诚意。

可这回来，小沈氏模样不大对，非但两手空空，且双目红肿，神qíng隐痛，一言不发的坐下，看着胖乎乎的团哥儿，就上前抱起来，然后扑扑的直掉眼泪。团哥儿脑门被打湿了，呆呆的抬起头，看着小沈氏不明所以。

明兰大吃一惊，赶紧叫辱娘和丹橘把孩子带下去，她急忙拿帕子去帮忙揩泪：&ldo;你这是怎么了？哎呀，别光顾着哭呀。&rdo;

&ldo;可是皇后娘娘有事？&rdo;这是明兰第一个念头，可小沈氏哭着摇头。

&ldo;那是你嫂子训斥你了？&rdo;‐‐小沈氏还是摇头。

&ldo;那……是和小郑将军吵嘴了……他打你了？&rdo;明兰直接想到家庭bào力。

小沈氏扑哧一声，破涕为笑：&ldo;你胡说什么呢，借他俩胆！&rdo;见她收了哭泣，明兰赶忙发问：&ldo;那你倒是说呀，光哭算怎么回事？我心怪慌的。&rdo;

小沈氏幽幽叹了口气，泪光闪烁，哽咽道：&ldo;我嫂子，她……有身孕了……&rdo;

&ldo;你嫂子有孕了？&rdo;明兰一边匪夷所思，一边又有些羡慕，&ldo;大郑将军和你嫂子可真好呀。咦，可你伤心什么？&rdo;

小沈氏哭笑不得，用力戳了一指头在明兰手背上，悲戚道：&ldo;是我娘家嫂子！&rdo;

&ldo;是威北侯夫人？&rdo;明兰一愣，转而又疑道，&ldo;便是你娘家嫂子，你也用不着哭呀？&rdo;

&ldo;你知道什么！&rdo;小沈氏抑制不住眼泪，哭叫起来，&ldo;她与我哥哥qíng分那么淡，还能怀上；我和……，却到这会儿还没有……老天爷真不开眼！&rdo;

明兰被吼了一耳朵，呆呆的坐了回去。

小沈氏扑在桌上呜呜哭了半天，明兰也不好劝，只轻轻抚着她的背；想来她也是憋屈的狠了，沈张氏有孕，她不能生气，不能翻脸，人前还得作出一副高兴的模样，唯一的亲姐又在皇宫大内，轻易不得见，只能跑来明兰这儿发泄一番。

明兰轻叹口气，劝了一句：&ldo;你跟谁不好比，非要跟威北侯夫人比，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愿与她掉个个儿？&rdo;

小沈氏渐渐止住了哭泣，只肩头还在一耸一耸的，明兰接着劝道：&ldo;外头谁不夸你是有福的。刚及笄，皇上就登基为帝，姐姐是皇后，兄长是侯爷，公婆和善，小郑将军又与你鹣鲽qíng深，只一个你嫂子严了些，为人却是没说的。可你娘家嫂子，唉……你也知道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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