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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第2页）

那就是燕北，一片充满了苦难，却又从未低头屈服的土地。

她从未亲眼见过那片长满了高糙的高原，她只是听别人反复的一遍遍的说起，在那些黑暗的、难挨的、猪狗不如的日子里，谈论燕北，谈论那里的雪山和糙原，就是她和燕洵最大的乐趣。他们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畅想着成群的野马和奔涌的长河，就好似在冰冷的冬夜中看到了巨大的希望。

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他们相依为命的情感的。

在那片令人窒息令人呕吐令人发疯的皇城里，他们是两只没毛的小狼，背靠着背，伸展着毫不起眼的爪子，四面八方没有一堵墙没有一块碳，他们无处依靠，也无从温暖。只能依靠着对方，紧紧的，从对方的眼神和体温中，寻找存活下去的勇气。

他们是密不可分的战友，是亲密无间的同盟，更是无法离弃的家人。

这种复杂的感情，早已冲破了单纯的男女之爱，而变成骨血，变成身体的一部分。很多时候，楚乔都没有时间去思考一些女儿家的事情，她这短暂的一生，似乎一直是在奔跑，在战斗，在处心积虑的谋划，于是，她将很多东西都掩埋下去了。可是这一刻，她细细的去想，却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她是个理智的人，一直都是。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不该沾染什么，知道未来在等着什么，于是，她就按照这一切认真的行走，不能行差走错。也许这样的性格很是无趣，也很沉闷和枯燥，但是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死心眼认死理，固执的像一只水牛一样。

楚乔缓缓的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他就要来了，她已经嗅到了远处的风，她知道，那是他在思念她。

&ldo;你到底要一个人在那里坐多久？&rdo;

楚乔一惊，猛的回过头去，只见李策穿了一身松绿色的袍子，腰间松松的系着，衣襟微微敞开，露出大半边健硕的胸膛，他的头发在背部以绸缎轻系，两侧鬓发轻飘，他的眼睛好似三月的柳丝，在月光下轻轻眯起，就像是一只可睡的狐狸，笑眯眯的望着楚乔，然后伸出修长的手，轻轻的打了个哈欠。

楚乔缓缓的皱眉：&ldo;你站在这里多久了？&rdo;

&ldo;就一会。&rdo;李策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大咧咧的坐在她的身边，递过一只银色的酒壶，说道：&ldo;喝吗？&rdo;

楚乔摇头：&ldo;我从不喝酒。&rdo;

李策微微耸肩：&ldo;你活得还真没意思。&rdo;

&ldo;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就是想来挖苦我的吗？&rdo;

李策喝了一口酒，他的酒量显然不是很好，只是几口下去，脸颊就微微有些泛红。他的目光在楚乔身上轻轻一转，然后指着湖心一处小岛说道：&ldo;你知道那株树活了多少年了吗？&rdo;

楚乔一愣，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呐呐的也不说话。

李策自问自答的说道：&ldo;已经四百多年了，没想到吧，比大夏的祖宗们年代还要久远。&rdo;

然后他又指着乌木桥边上的一朵小花：&ldo;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rdo;

那小花是淡紫色的，花盘极小，在风中摇曳着，看起来十分可怜，好似随时都会被大风卷走一般。

&ldo;这叫幽颜，午夜开花，清晨凋谢，一生只开一次，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可是却要穷尽一年的光阴。&rdo;

银质的酒壶上雕刻着一朵一朵细碎的小花图纹，看起来竟和那幽颜十分相似，李策仰头喝了一口酒，转过头来，笑道：&ldo;乔乔，人生苦短，朝露昙花转眼白发，能尽欢时须尽欢，莫要辜负大好光阴啊。&rdo;

楚乔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的说道：&ldo;可是若是给我选择，我宁愿做那幽颜昙花一现，也不做古树终生碌碌。&rdo;

&ldo;呵呵，&rdo;李策洒然一笑：&ldo;万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幽颜笑古树终生碌碌，无从惊艳，却不知长久的存在和伫立就是一种艳绝，经年不倒，风雨无损，就是一种实力，岁月的瑰美，岂是蜉蝣可以了然的？&rdo;

楚乔转过头来，只见李策眼神明亮，笑容洒脱，不由得目光一凝，她沉声问道：&ldo;那你呢？是愿意做朝夕之绚烂，还是历经岁月之瑰美？&rdo;

&ldo;我？&rdo;李策转头望来，笑容顿时灿烂而起：&ldo;我的野心比较大，我既希望能如古树一般经年累月天长地久，又希望时时刻刻都如幽颜一般绚丽多姿，哈哈。&rdo;

楚乔微微摇了摇头，淡淡道：&ldo;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rdo;

&ldo;好诗！&rdo;李策一笑，仰头饮酒，洒然说道：&ldo;没想到乔乔还是个才女。&rdo;

楚乔淡笑不语，也不反驳。

&ldo;乔乔，有一言，不知是否当讲。&rdo;

楚乔淡笑说道：&ldo;你若当我是朋友，就直说无妨。&rdo;

今夜的李策与平时判若两人，虽然言谈间也不乏嬉笑之色，多有离经叛道的言语，可是他这样静谧安详的坐在月光笼罩之下，花树环绕之中，声音言辞也少了几分平日的荒诞不经，多了几丝朗月般的清和。微风轻拂过两人的衣袖，珍珠色的裙扉和松绿色的衣摆交相缠绕，竟少了几分诧异，多了几缕柔和。

楚乔伸手拂了一下鬓间的乱发，李策看着她，眼神突然多了几许认真。

&ldo;大夏如今虽乱，各方诸侯蠢蠢欲动，乱民四起。奈何树大根深，百年基业船身稳固，一时风浪虽来，但只要稳住船舵，翻身易如反掌。反观燕北政权，看似锋芒毕露，逼得大夏不得不迁都逼退，但是内部不稳，权力纷杂，北有犬戎觊觎，南有大夏虎视，兼且不被各国政权所承认，实为逆水行舟，稍不谨慎，就有舟毁人亡的可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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