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日上朝,有司表奏,赵王司马伦宠臣孙秀与雍州刺史济南人解系争权,互相诋毁。却说这赵王司马伦,字子彝,宣帝司马懿第九子也,元康时,官拜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镇关中,然赵王赏罚不明,西北氐羌皆反,赵王不能制,雍州刺史乃解系,解系之弟名解结,时为御史中丞,二人趁此上表,请诛孙秀以安抚氐、羌,实暗指赵王也。朝廷议,遂以梁王司马彤为征西大将军,都督雍、凉州诸军事,诏令赵王返京师。临行之时,张华乃言于梁王司马彤曰:“孙秀蛊惑赵王,不可留也,殿下至长安,当斩孙秀以谢天下。”梁王允之。孙秀友人辛冉为梁王属下,闻之,夜令人驰告孙秀,孙秀大惊,贿以重金,乃说梁王曰:“氐羌非我族类,其自反耳,非孙秀之辈故也,张华与孙秀有隙,故欲借刀杀人也。”孙秀于是得免。
赵王入京师,孙秀乃言曰:“当今朝堂,司马诸王虽在,然手握生杀大权者,贾氏也。”赵王于是阴谄媚贾、郭,为贾后所亲信,拜车骑将军,太子太傅,赵王又欲求尚书令,张华、裴頠不许,又求录尚书,又不许,赵王于是深恨张华、裴頠。
单说八月,梁王至长安,令解系攻氐人郝杜元,为郝杜元所败,死之,雍州、凉州氐人皆反,拥立氐人齐万年为主,消息传至京师,御史中丞周处上表弹劾梁王不恤氐羌,致氐人反,当罢官,梁王深恨之,上表曰:“氐人皆反,非人力可为,周子隐乃名将之子,忠烈果毅,有万夫不当之勇,可领兵平叛。”实欲借氐人之手杀之。却说这周处,字子隐,其父为魏鄱阳太守,少孤,未及冠,膂力过人,好驰骋田猎,不修细行,州乡患之。及长,知为乡人所恶,遂立志好学,为吴东观左丞。吴亡,王浑宴于建业宫殿,酒酣,乃谓吴人曰:“诸君国亡,心无悲泣乎?“众皆唯唯诺诺,不敢应答,周处在其中,愤然出曰:”汉末纷争,三足鼎立,魏灭于前,吴亡于后,亡国之泣,岂非一人乎?“王浑身为魏臣,闻此言,惭愧不已。
孙秀知周处此去凶多吉少,乃谓周处曰:“此梁王泄愤之言耳,卿久不在行伍,岂能胜任?且公有老母在家,无人赡养,可借此辞焉。“周处曰:”忠孝之道,岂能两全?既辞母事君,安能为人子乎?吾死,乃得其所也。“于是欣然领命,以周处为建威将军,与振威将军卢播,隶属安西将军夏侯骏,共讨齐万年。消息传至齐万年,齐万年乃言于属下曰:“周子隐与吾昔日有一面之缘,吾素知此人文武兼备,若领兵而来,不可挡也,若受制于人,以夏侯骏之蠢才,必为吾擒耳。“
且说周处至长安,夏侯骏设宴待之,宴间,问周处曰:“今贼有众七万,屯聚梁山,公自京师至,可有良策否?“周处曰:”氐人强悍,经营日久,若冒然进击,定然不利,臣以为取心为上,夺地为下,当宣我德化,徐图之,假以时日,氐人必然不战而自归也。“夏侯骏闻言作色曰:”公久在京师,养尊处优,乃惧战乎?“周处闻言,亦怒曰:”愿得精兵万人为前锋,不死不归。“夏侯骏曰:”汝为前锋,五千人足矣。“遂不给一万精兵,周处退,乃自言曰:”五千人马,如狼入虎口,军无后继,必然覆败,然吾身为大晋忠臣,虽然身亡,亦国之耻也。“遂点拨将士,天明进军。
行军百里,夜,驻军山丘之上,周处夜观天象,见山峦叠嶂,高低起伏,忽见一流星划过长空,周处知大限将至,乃言于众将曰:“吾昔日横行乡里,为乡人所恶,一日见父老愁容惨淡,奇之,乃谓之曰,今岁丰,何苦而不乐?父老谓我曰,三害未除,何乐之有?吾问曰,何谓三害?父老曰,南山猛虎,河下蛟龙。吾谓曰,此害吾可为汝等除之。父老曰,若能除之,乃郡之大庆。吾遂入山射虎,下河搏蛟,吾与蛟龙三沉三浮,行数十里,三日三夜,乃杀蛟龙。父老谓吾俱死,皆拍手相庆,吾出水,始知乡人谓我恶甚于虎、蛟也,自此吾诚心改过,有数十年矣。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死得其所,生死何所惧哉?”兴极处,乃赋诗曰:
去去世事已,策马观西戎,藜藿甘粱黍,期之克令终。
天明,却待支锅造饭,见前方旌旗招展,尘土飞扬,齐万年率众趋至,兵士惊恐,仓促中取兵仗迎敌,周处手持双棘,跃于马上,迎于氐兵,左右开弓,登时撂倒数人,众人见之,士气大增,喊杀震天,氐兵恐,欲退兵避其锋芒,齐万年于后见之,慌曰:“何人如此骁勇,此必周子隐也。然贼兵少,此时不击,一旦援兵至,吾必为其所擒耳。”遂命击鼓进军,齐万年属下一人,姓胡名翼,字德化,此人身高八尺,猿臂熊腰,手持一长斧,见齐万年惶恐,又见周处左右砍杀,如入无人之境,言于齐万年曰:“主公勿忧,区区小贼,吾为主公擒于马下。”齐万年却待言语,胡翼早已冲出阵中,望周处而呼曰:“贼休走,认得吾手中大斧乎?”周处闻之,见一胡须大汉冲己而来,遂于马上取一箭,以腿拉弓,瞅准时机,箭呼啸而出,直望胡翼面门而去,胡翼却未提防,应弦而倒,可怜胡翼尚未交锋,则一命呜呼,齐万年观之,乃叹曰:“真壮士也,可怜吾不得此人,不然,凉州何愁不平乎?”
自旦及暮,晋兵腹中空空,杀敌一万有余,自伤数千,周处遣人乞援兵,奈何梁王与夏侯骏有首尾,不遣兵增援,属下言于周处曰:“今贼愈多,可暂避锋芒。”周处按棘曰:“此是吾效节授命之时,何退之有?且古者良将受命,皆凿凶门而出,盖有进无退也。吾若退兵,贼必掩至,于后军必不利,吾为大臣,以身殉国,不亦可乎?”遂力战,至弦绝矢尽而亡。齐万年壮其忠勇,令人收其尸而厚葬焉。
消息传至京师,惠帝乃召众臣议,中书令陈准曰:“周处不顾险难,为国尽忠,家中老母,无人赡养,朝廷当优抚之,以励将士。”于是下诏略曰:“周处母年老,孤苦伶仃,朕甚愍念,当给其医药酒米,以养终老。”追赠周处平西将军,赐钱百万,地五十亩。中书监张华曰:“齐万年有众十万,此危道也,当择奇才平之。“陈准曰:”秦王可。“张华曰:”诸王在关中者,进不贪功,退不惧罪,士卒虽众,然难以胜敌,赵王、梁王皆如此也。周处死,士气低落,以此致上下离心,需得智勇之将统将之,以免重蹈覆辙。“故一时不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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