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的姑嫂不是明争暗斗,就算是平头百姓的家中,也有一日两拌嘴的时候儿,那江氏出身市井,她能懂什么礼仪规矩?”
“您又是什么身份?您可是侯府的嫡出姑娘,怎么能与江氏常常搅合在一处?”
顾清芳几乎屏住了呼吸,眼里心里都泛着酸,她是真不认同嬷嬷的话,可她更不敢反驳,嬷嬷这些日子,没少落泪。
嬷嬷这一落泪,她就总想起她那还没满月的女儿,想起她那为了护住她被乱刀砍死的丈夫。
嬷嬷的丈夫和女儿是为了她而死,这些事情在侯府不是什么秘密。
娘怀她那年,原州城正乱,娘是在城墙上发动,在回侯府的马车上生下了她。
路上又遭了细作的截杀,娘和当时早产的她都是险象环生,也折了不少人的性命进去,才保住了她和娘的性命,其中就有刚刚入府做乳母的容嬷嬷。
为了引开细作,嬷嬷用自己的女儿顶替了她,她那丈夫也是在护她逃跑的路上,以身挡刀死惨死在了街上。
这些事情嬷嬷早就不提了,可这些事情却一直深深扎在她的心里,有时那些场景似乎就在眼前,每当嬷嬷对着她哭泣时,就会自动浮现。
她不敢说让嬷嬷离开的话,她生怕让人说起侯府时,扣上一顶忘恩负义的帽子
“嬷嬷,你口中的江氏,是我的大嫂,是侯府的世子夫人,这样说她不合适!”
容嬷嬷立刻放下了梳子,哭丧着一张脸,那泪光说挤出来就挤出来,站到了顾清芳的身侧,拍了拍大腿。
“我的姑娘唉!老奴”
顾清芳只觉喊一呼吸的愧疚,又无法容忍嬷嬷对她家人的贬低,垂着眼眸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回了屋。
“我累了,嬷嬷也去歇了吧!”
容嬷嬷满腔的委屈话,没倒出来,如鲠在喉卡的难受,再看看自家姑娘那决绝的背影,她这心里顿感危机,蹙了蹙眉终究还是缓步出了房门。
早起前去给杜夫人请安,崔氏和汪氏都到了却迟迟不见江云娘。
汪氏掐算着时间,该是到了婆母回来的时候,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掩了掩嘴角儿道:“想起了件好笑的事情,这都到了深秋时节,也不是池塘放水的时候,咱们那后园子的池塘里,竟然混进来了两条不知死活的草鱼,混在一群锦鲤中,真真儿的好笑。”
崔氏轻轻掸了掸裙子,仿佛什么都不知似的,跟着笑道:“是吗?那可本事够大的,不但能混的进来,还能跟池子里的鱼混到一起。”
“不过弟妹是哪日去的?我昨个儿也去了池塘边上,怎么没瞧到弟妹说的那两条草鱼?”
汪氏蹙了蹙眉“没看到?”
崔氏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道:“你也知那池子里的锦鲤,二爷三爷是最宝贝不过的了,只要在府中,便是恨不能扒着数上一遍,我又怎会不知那池子里有多少鱼呢?”
“昨日的确没见过,会不会是弟妹瞧错了,亦或是说,那草鱼变锦鲤了?”
崔氏掩着嘴咯咯笑了两声,杜夫人就带着江云娘和顾清芳,一道进了门。
顾清芳是在门前遇到的母亲,江云娘的一身儿打扮,桃红的衣衫,束着袖口和裤脚儿,腰间裹着一层裙面儿,似是用骑马装改的,有几分怪异却不影响美感。
头发用一根红绸带高高束着,额头带着几分细汗,面颊红润,精神头十足,眼里涌着热烈的光芒。
不止是让顾清芳眼前一亮,更是让崔氏疑惑,让汪氏咬牙,暗骂了一句不伦不类。
这一大家子就只剩下了老的小的冷清了不少,杜夫人今日不曾像往日那般说两句话就将他们打发走,而是留下他们一起吃早饭。
汪氏在私底下还敢说几句含沙射影的话,到了婆母这里,变得十分谨小慎微,生怕又出了什么错处。
倒是站在顾清芳身后的容嬷嬷,眼神里倒是有几分毫不遮掩的厌恶,那厌恶自然是对江云娘的。
“今日起,清芳也跟着你大嫂一起到账房里去学些东西。”
杜夫人这话一出,容嬷嬷倒是先拧了眉,蹭到杜夫人身后去,小声道:“夫人,咱们姑娘身子弱,长房那地方,阴冷不说,还离姑娘的院子远”
顾清芳眼里刚刚闪烁起的光芒,因为容嬷嬷这话,又消散大半,咬了咬筷子反驳道:“也并不是多远,那几步路我还是能走得的。”
“是啊!不过多了几步路罢了,有赵大夫在,我们清芳的面色都好了许多,我瞧着这身上也轻松了是不是?”
杜夫人笑着拍了拍容嬷嬷的手道:“你啊,就是把我这孩子抓的太紧了。”
随后转向顾清芳又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顾清芳抿嘴一笑,继续吃饭。
江云娘这是第二次见到容嬷嬷,却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观察这位将侯府姑娘拿捏住的奶嬷嬷。
容嬷嬷那一双慈爱的眼睛,时刻都盯在顾清芳的身上,大多数事情都会亲力亲为,甚至吃饭都怕她会噎住,茶水就准备在身边。
再反观对她的态度便是带着几分嫌恶和瞧不上,在瞧瞧自家婆母对孩子们的态度,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婆母无论是对待自己的孩子,还是孙儿几个,都是能不插手绝不插手,恨不能话都省了,只要不是打架、受伤,她连靠近都懒得靠近。
但为什么无论是婆母,还是她这小姑,对容嬷嬷都是一味的迁就呢?
这屋里就算是更为年长的栗嬷嬷都对她有着几分客气。
其中是什么缘由她也不想去深究,能不能瞧得起她,她倒是并不在意,只要那容嬷嬷别惹到她面前来,她也管不到清芳的院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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