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十八,如花面容。
那一年,他二十,血气方刚。
那一年的桃花林,漫天粉红的花瓣,染红了她唇边腮上的彩霞。
她娇羞的偎依在他宽阔的胸前,听着同样乱跳如兔的心跳,不由得抿着嘴不发一言。许久之后,有花瓣飞落在她的脸上,在他的唇随之落下的时候,她听到他说,小桃,我爱你。
小桃,我爱你。这一句低喃她还是听到了,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父亲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因为他只是一个纺纱女的儿子,而她则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千金。
就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哭着把自己给了他。那一晚,他抱着她久久不语,脸上泪流成河。
她笑着说没事。抬起手,温柔的擦掉他脸上的泪水,拿起了桌上的酒杯,说,阿杰,我们喝交杯酒。
就在她吻到酒杯的时候,他推开她,打落了酒水。小桃,等我,总有一天我要抬着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
那一刻,她笑了,他也笑了。
父亲要把她嫁给当地的大军阀,她不依,哭着闹着不出门。父亲说,正处战乱,唯有依附个将军才能得以保命。她摇头,父亲狠狠的扇了她一个耳光。阿杰当兵已有五年,若是还活着,怎么不回来一封书信?小桃,不要等了,替父亲照顾一家老小,你母亲年纪也大了,活不了几年了。
红酥手,柳叶眉,轻点红妆。镜中的她依旧是当年惊动全城的面容,明艳动人。
伸袖起身,背上的印记似乎还在发痛。犹似那一晚的刻骨铭心。他温柔又毫不留情的咬了下去,光洁的后背立刻留下了一个属于他的记号。小桃,你永远是我的,永远。
喜娘在外面催促着不要耽误了吉时,无奈的叹了口气,再一次用手帕拭去了泪珠。阿杰,你在哪里啊?
大红的帷幔,整洁的新房。她呆望着窗外,窗外月娇似水。还记得那一晚他拥她入怀,目光坚定的说,小桃,我会让你成为最美的新娘,我要抬着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
阿杰,我在等着你,我一直在等着你。可是我怕我等不到了。转身端起桌上的一杯酒,小桃微笑着一饮而尽,酒水从嘴角溢出,贪婪的划过她细嫩白褶的颈部。阿杰,我去寻你,可好?
城中到处都在对将军新房死了夫人的事议论纷纷,就连晚上的片刻闲暇也不放过。小桃穿过他们中间,孤独的向前走着。阿杰,我来寻你了。
好多年好多年过去了,小桃记不清了年月,只知道和她一样赶路的人不在了一批又一批。
走着走着,她记不清了为什么要寻到阿杰。走着走着,她记不清了阿杰是谁?走着走着,她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
那一天,她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走向了一直跟着自己的鬼差。带我走吧,我记不得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了,我很累了。
又是多年后的一天,女孩跟着男朋友来到烈士纪念馆,男朋友喜欢摄影,她则喜欢在墓地里转来转去,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天,她落寞的在那些墓堆里闲逛,忽然见到了一个男人,她并不认识他,心却突然跳得厉害,变得莫名其妙。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等人。”
“等人?她还会回来么?”
“我相信她会的。我找了她好多年,可是没有找到她。我知道她一定会找到我的,所以我会等下去。”
“你爱她么?”
“我爱她,正如她爱我那般深。我只是想多挣一点荣誉,多一点,再多一点。只有这样才配得起她。可是却让我和她隔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我努力的赶过去了,可是所有人都告诉我她死了,我还是晚了一步。我很难过,我找了她好久,路上遇到的同志告诉我她在找我,我就不敢再跑了,我要等着她来,等着我的新娘来和我团聚。”
“万一她找不到你怎么办?”
“不会的。我们说好的,我要用八抬大轿娶她回家的。她是我的新娘。我相信她爱我。”
远处,女孩的男朋友正跑过来,女孩说,我要走了。男人没有抬头,继续自言自语地说道,“她是我的新娘,我会一直等着她。”
“小桃。”男孩跑过来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小桃,爸妈喊我们回家吃饭了,我们赶紧走吧。”
“嗯,等一下,我跟他告个别。”转身,女孩不见了刚才谈话的男人。面前的石碑上刻的名字是阿杰。
“小桃,你找谁啊?这里没有人啊。”男孩担心地问。
“不,不会的,刚才他还在的,他还在的。”
“这里没有人啊,乖,不要多想了,我们赶快走吧。”男孩心疼的抱起女孩,安慰的说着。
“不会的,不会的。”女孩莫名其妙的一阵悲伤,“他在这里等人,没等到他一定不会走的,他一定不会离开的。”
男孩止不住越哭越悲伤的女孩,只好把她稳稳地抱在了怀里,转身离开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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