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里,瓶娘忽然睁开了眼睛。“不是的,”瓶娘说,“我总是睡在那里面。”
三秀看了一眼搁在桌上的大瓶,心里一惊。
“要么就是在地下……瓶娘不习惯睡床。三秀,”瓶娘抬眼望着三秀——她每次说三秀名字都非常郑重,还总要看着三秀的眼睛——“戏,是什么?”
三秀一时语塞。虽说她很早就开始学戏,但就因为太熟悉了,反而不知该怎么说好。大元朝,大江南北都是戏,眼前这个女孩儿却不知道戏是何物。“瓶娘没有看过么?过年过节,乡里总会演的吧。在桥头,河边,搭个台子,穿得红红绿绿的人在台上演故事。”
瓶娘摇了摇头。“瓶娘不知道。”她说,“桥头,河边……家里人不让我去。说不好让外人看见我能走。”
——因为瓶娘是演瓶中女的艺人。
三秀知道。只有瓶娘瞒着自己有脚的事实,才能引起观者更多的同情。不过让三秀更在意的事,还是瓶娘所说的“家里人”。如果瓶娘的父母还在世,怎会这样狠心呢。“你的爹娘呢?”
“十岁以前跟着家里人卖艺,义父义母教了我‘那个’。十岁的时候……出了事。”瓶娘神色黯然。
三秀知道瓶娘是给流浪的卖艺团养大的。这样的卖艺不像介褔班,往往四处流浪,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也是有的,莫名其妙突然消失的也是有的。虽然知道让瓶娘想起这段记忆一定十分不愉快,但三秀还是问道:“出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决定乘船过江,来了一伙强盗。义父义母都死了,扔到了江里。却什么也没找到。我躲在墙角的瓶里没给发现。听他们说是劫错了船。那天同行的还有一艘船。里面的人也漂漂亮亮的,像是大户人家。”
竟然这样糊里糊涂就死了。
三秀不觉就攥紧了被子。大概在那之后,就被那个干瘪中年男人捡到手,当做赚钱的工具了。
“待你好吗,那男人?”三秀问。
“好。可好了。他一有多余的吃的,都分给我。”
说白了就是自己混了个肚儿圆才顾着这女孩儿吧。真够不要脸的。三秀心里一阵又气又急,张嘴就连珠炮地问了一长串:
“你跟着他,住在哪儿?睡在哪儿?他……可对你做了甚么?”
“有时候瓶里,有时候地上。他……嫌我是个怪物。不过他是个好人……就是酒喝多时凶点。跟着他,起码不用要饭了。那瓶,以前总有人要砸要抢。跟着他,那瓶子也一直好好的没事。喝多了,有时候就想动瓶娘。瓶娘就呆在瓶子里,他就摸不着了。”
三秀越听越气:把女孩子饿成这样,自己竟还混酒喝——世上还真有这种人渣。虽说没对瓶娘做出兽行,但也没什么良知,只是被瓶娘躲过了。唉,这瓶娘,虽说看上去呆呆的,没想到这点本能倒是分外敏感,也算是大幸了吧。
“那人其实是个好吃懒做的骗子吧。”三秀忍不住蹦出这么一句。
瓶娘停止了言语,转而将被子覆在脸上,不做声。
三秀知道自己造次了。如果这女孩子在落难中,碰到一个哄骗她的中年男人,许给她有吃有住,不用风餐露宿的未来,恐怕也要信了。然而三秀是一副侠义心肠,听瓶娘道这些往日委曲,心下实在不痛快,便接着一开始的话题聊起来:
“戏的话,有好多种呢。要是杂剧,就是一个男的叫做末,一个女的叫做旦,两个人穿好了画好了,站在台上演故事。咱们介褔班就是演杂剧多些,主要是北曲,一本戏是四折一楔子,两折间常有些小节目。你白天见的那大师兄,就是个变戏法的,特别会变。他应该已经学给你看了罢?”
瓶娘听见三秀说戏,头就从被底探出来,有滋有味地听。三秀问起话来,她就点头,道:“他演给我看了,好得意呢。”
“他啊,就是那样的人。咱们介褔班,攒了半年的劲儿,终于要演一台新戏,演的是《救风尘》。那赵盼儿就是我哟。”
“白天也听你说《救风尘》。到底什么是《救风尘》?”
“《救风尘》嘛……就是一个……女孩儿,”三秀不敢说是□,怕又要向她解释什么是□,又引出更多问题,“名叫宋引章,嫁给了不该嫁的坏人。那坏人对她极坏,总是打她骂她。她一个朋友气不过,就把她救了回来,结了段好姻缘。”
“她嫁了她朋友?”瓶娘睁大了眼睛问。
“不是不是,”三秀有点狼狈,“她朋友就是赵盼儿啦。赵盼儿也是个……是个女孩子。她嫁的是另一个人。其实吧,她最后嫁的那人也看不出什么好,但总算不打她,不骂她,一片痴情。其实这两人倒无妨啦,赵盼儿那人却是顶好,胆识不让须眉。若她是个男子,就是宋引章的最好归宿了吧。”
三秀低头说着,忽然转而惆怅,后来就变成了低回的自言自语。三秀心想,那宋引章虽说嫁了安秀才,赵盼儿又将何所之?如此才貌双全、侠肝义胆的奇女子,纵是搜遍天下男子,也难找一个配得上她的真性情。风月斯人,本不合执箕帚为□之事,不如就这样独来独往,逍遥终老。可叹她毕竟是烟花女子,以色事人,不得不作从良打算,为自己及早找个归宿,到头来不免便宜了哪个须眉浊物。
毕竟人间好事难圆。
三秀望着那屋顶漏下的一缕月光,为赵盼儿幽幽一叹,不知不觉就一手打着拍子,将那支《混江龙》轻哼了出来:
“……我想这姻缘匹配,少一时一刻强难为。如何可意?怎的相知?怕不便脚搭着脑杓成事早,久以后手拍着胸脯悔时迟……”
刚唱到这里,忽听见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如鼠啮物。
她连忙坐起,心想前院瓦子里的大花猫何在,竟然让老鼠如此猖狂。将欲掌灯,却听那声音近在枕畔。
她在窄床上转了个身。月亮照在她的后背,牛乳似的白。啮物似的声音就在瓶娘蒙头的被子底下。细细的。她唤了一声瓶娘,瓶娘却不答。她只好轻掀起那被角。
瓶娘的长睫毛垂着,微颤,双目将合未合,露出一点黑瞳仁。虽然如此,人却已经睡着了,叫也不应。而那细碎的啮物声,不是老鼠在闹,而是瓶娘在不自觉地磨牙。
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会磨牙。三秀不觉笑了。她刚帮瓶娘盖好被子躺下,瓶娘就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出了自己的被窝,又扑了两下手臂,扯过了三秀的被子,不一会儿就心满意足地安静了。
三秀脸上一红。
这一回她的腰上,勾着瓶娘的手臂呢。
☆、
“……则你那说着去时便恰便似去秋。似这般燕侣鸾俦……”
介褔班小院里有一树槐。时下是早春二月。转眼间,瓶娘已经来到介褔班半年,去年的槐树也长了新芽。清早一起就在这树下练唱已是介褔班里众人的习惯。这一天班里独独没有给三秀安排场子,她就一个人在树下一直唱到了午时。一副清亮亮的好嗓子,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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