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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1页）

吴六一转身对魏东亭又是一个揖，说道：&ldo;敢问贵姓、台甫？&rdo;慌得魏东亭忙还礼不迭，笑道：&ldo;不敢，免贵姓魏，糙名东亭，贱字虎臣便是！&rdo;

&ldo;久仰久仰！&rdo;吴六一笑道：&ldo;天子近臣！&rdo;说着便将二人往里让。两边兵丁将佐一个个按序排班垂手而立，站得笔直。魏东亭心中暗赞：&ldo;久闻吴铁丐治军严厉，真不含糊。乾清宫前，也不过如此整肃。&rdo;

方到二堂，便听里边一个人呵呵笑着迎了出来，说道：&ldo;提台大人今日喜从天来，我竟不在身边！&rdo;说着潇洒地向查、魏各作一个长揖。魏东亭一边还礼，一边想道，&ldo;众军士整肃如此，这人是谁，却如此放肆？&rdo;

方欲启问，便听吴六一笑着介绍说：&ldo;这是府中幕宾何志铭何先生。&rdo;

何志铭笑道：&ldo;提台天天放不下的心事就是查先生，今日我们可要叨光快活一番了！&rdo;回头又吩咐一旁戈什哈：&ldo;快快摆酒来！&rdo;严然是半个主人，魏东亭瞧着越发惊异，不得要领。

他哪里知道，这吴六一素日治军极严，下属稍有触犯军令，不论有面子没面子，就拖下去打得发昏。只因罚重赏也高，动辄千两银子，所以人们怕他、尊他、离不开他。但吴六一对文人墨客却极其宽厚，礼敬如宾。养着十几位翰墨高手为他糙章谋划。这何志铭是他第一得用的人，待遇要超过那些记名副将。当下筵宴摆齐，吴六一强按着查伊璜坐了上首，何志铭、魏东亭一左一右相陪，他自己在下首就位，亲自把盏劝酒。下边几桌是副将、参将、游击、千总依序而坐，直排到二堂前边天井里。

吴六一安席已毕，自斟了满满一大碗酒，兴奋得满面红光，朗声说道：&ldo;诸位！跟我从循州来的都认得，这位便是查先生，请先干了这一杯，恭贺先生蒙赦归来！&rdo;

众将佐都起身举杯道：&ldo;提台请，查先生请！&rdo;吴六一素来讨厌马屁精，所以喝酒时也没有一人敢出来说两句奉迎场面的话。

酒过三巡，魏东亭笑道：&ldo;铁丐将军！久慕将军盖世英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就说这酒量便少有对手！&rdo;

铁丐笑道：&ldo;这算甚么！当年在海宁与查先生初遇，雪大如掌，酒兴似狂，连饮三十余匝犹未尽量。&rdo;

查伊璜笑问：&ldo;今日还能如此豪饮否？&rdo;铁丐道：&ldo;却也难比当年了。&rdo;说毕二人相视而笑，情感十分亲密。魏东亭暗自叹道：&ldo;这才叫朋友呢！&rdo;

&ldo;虎臣，&rdo;铁丐见魏东亭若有所思，手按酒碗问道，&ldo;不才曾七次上折，仅救下查先生一命，此次恩赦，想必是虎臣所保？&rdo;

&ldo;哪里，这乃出自圣裁。&rdo;魏东亭毫不迟疑地答道。何志铭听后全身为之一霎，便放下了著，魏东亭见查伊璜和铁丐均感诧异。忙又道；&ldo;也是太皇太后的慈命，圣上深知将军忠义，查先生事出无心，不欲以查先生之事，致使将军失望，待禀知太皇太后，方下特旨赦免的。&rdo;这几句说得声音很重，满座军将都是一惊。

铁丐顿时面现肃然之色，查伊璜却似满不在乎地独自把盏而饮。魏东亭继续说道，&ldo;大皇太后慈训，说庄氏一案办得苛了一点，但彼时入关未久，人心未定，也还是情理中事。如今天下大定，应怜惜人才。&rdo;

查伊璜听至此，由不得长叹。一声道：&ldo;借乎知之己迟，人老珠黄，还有甚用处！&rdo;

铁丐见查伊璜伤神，忙劝慰道：&ldo;圣明在上，明儿铁丐奏明了，请复先生功名，再图进取，也是可行之道。&rdo;

&ldo;不不不！&rdo;不等他说完，查伊璜忙止住道：&ldo;小住数日，我还是回海宁去。暮年思乡，我是断断不做宫的了，铁丐你素知我意，不必客气。&rdo;

&ldo;也好！&rdo;铁丐笑道，&ldo;恭敬不如从命。咱们今日且痛饮一醉再说！&rdo;说着便举杯让酒，&ldo;请，请！李麻子，黄老五，你们怎么啦？&rdo;

这一夜直喝到二更时分方才尽兴而散。魏东亭自此便结交了铁丐和何志铭，声气相通。偶尔，铁丐还破例便衣到他虎坊桥寓处走走，几个月后，居然称兄道弟了。

上次和班布尔善密晤之后，鳌拜十分谨慎地收敛了自己的专横。虽说仍是居家发号施令，但到了乾清宫，大面上跪拜仪节都一丝不苟，对康熙也和悦了一些，像是换了一个人。康熙便也觉得自在多了。魏东亭抽空把自己精心挑选的名单呈上，一共有二十多人，请康熙过目，补入硫庆宫当差。康熙心不在焉地看看，&ldo;扑哧&rdo;一声笑道：&ldo;犟驴子，真起得好名字！&rdo;魏东亭笑道：&ldo;这是奴才在关东时结义的兄弟，本姓姜，叫立子，因脾气倔强，生性粗顽，大家就给他起个浑名叫犟驴子，他便索性认了，从此，外号叫开了，他的真名实姓反而没人叫了。&rdo;

&ldo;好。&rdo;康熙笑道，&ldo;从明天起，叫他们三人进来侍候，余下的人每隔十几日增添几个。&rdo;魏东亭趁便道，&ldo;已经两天没去上学了，伍先生着实惦念着圣上呢，今儿不如去去的好。&rdo;康熙点头淡淡一笑道，&ldo;也好。&rdo;

午牌刚过，康熙换了一件青罗截衫，也不戴帽子，乘了一辆小马车。带了苏麻喇姑径直往索府后花园。魏东亭带两三个人远远跟着，一路上确也没见甚么异样。

听得他们进了园，伍次友挑帘而出，笑道：&ldo;世兄，三日没来了吧，我倒着实想念呢！&rdo;康熙笑道：&ldo;学生何尝不想来，只是天气炎热，太祖母怕热着了，说是功课宁可少些，不让身子亏着了。&rdo;伍次友便笑着让他们主仆进了书房。

康熙一落座便道，&ldo;这几天虽没来上课，倒读了几部杂书。即以春秋而论，着实使人莫名其妙，为何周室乱七八糟地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呢？正要请教先生。&rdo;

伍次友慡朗地笑道：&ldo;噢，世兄不学时文，却倒尽追求帝王之道，难道不进仕途，就能出将入相么？&rdo;说得康熙开心大笑。苏麻喇姑用手帕子掩着嘴，也是笑不可遏。

康熙拿起桌一的宋瓮茶钟儿端详着问道：&ldo;我有将相之志，难道先生就没有么？&rdo;

&ldo;我怕不成。&rdo;伍次友挥着扇子笑道，&ldo;学是一回事，行又是一回事。如若退回二十五年，天下大乱之时，风云际会之日，或可为天子倚马糙诏。如今天下澄清，读书人能盼到翰林也就不再往下想了。&rdo;

康熙忙道：&ldo;以先生的道德文章，这点想头并非过奢。&rdo;

&ldo;方才世兄问及春秋致乱之由？&rdo;稍顿，伍次友转入论题，&ldo;历来人们见仁见智各持一端。据我看来政令不出天子，诸将不尊周室，乃是祸乱之本！&rdo;

这句话正敲到点子上。康熙刚平静一点的心情，骤然又起波澜，他勉强笑道：&ldo;现在政令也是不出天子，不是很好吗？&rdo;

伍次友冷笑道：&ldo;现在徒具太平之形，实隐忧患之气。国疑主少，危机四伏，内有权jian把持朝政，外存藩镇拥兵自重，哪里谈得上甚么&lso;很好&rso;？&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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