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廷辉眼不眨地望着这二人。
沈知书脸色如常,仍旧是那一张千年不变的倜傥皮相,口中低笑一声,让她入座。
后面有严府的人捧着一个黑漆木匣跟了过来,二话不说便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开来,恭恭敬敬地呈至沈知书面前。
一整株冷玉奇石,莹白绽光,毫无瑕疵。
厅中众人看清,顿起一片抽气声,继而又响起阵阵低叹声,皆言严大小姐好气魄,严家果然好能耐。
沈知书倒也接得坦然,双手一捧木匣,想也未想便转身对上正看他二人看得发怔的孟廷辉,笑着道:&ldo;如此奇石,沈某不敢私留,但望孟大人能带回京中,呈至皇上御下,方表我青州一地官民之心。&rdo;
孟廷辉一下子回神,不知他这是在搞什么名堂,不禁撇眸去望严馥之。
严馥之也望着她,开口道:&ldo;此物百年难得一见,严府下人也是凑巧从一山民手中得来的。&rdo;她起身,伸手转过那株玉石,指着上面一处给孟廷辉看,&ldo;此处龙迹并非匠功,实乃天然而成。想必是上天贺我大平新君,乃降此物于世。&rdo;
与座众人皆是啧啧有声,想不到这东西是这来历。
孟廷辉却哑然失笑,没想过沈知书也会玩这种把戏,而皇上又怎会是相信此等&ldo;祥瑞&rdo;之物的人?
可她推拒不得,只能起身收下,心中也隐约明白沈知书的用意所在‐‐皇上甫一登基,北境边地便起禁军哗变,闹得cháo安北路人心惶惶,偏远小县亦有流言肆行;他于今夜呈上这一株&ldo;天赐奇石&rdo;,想必是为了堵住那些愚民之口,以定一路人心。
倒也真是难为他如此心思了。
见孟廷辉收下那玉石,厅中众人重又开始把酒言笑。狄念与沈知书亦是旧识,之前一直未得机会好好叙旧,此时更是杯不离手,时时俯耳低语。严馥之则与旁边几桌的商贾们笑谈两境市易诸事,又议起cháo安北路茶马司所奏官盐民办一事……
若非孟廷辉事先知道这二人关系不同寻常,她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严馥之与沈知书之间有何异态。
酒酣之时,狄念怀中突然掉出样东西来,被沈知书一把握住。
小小一片桃木,上面刻了些不清不楚的纹路,一头平整,一头略尖,还系了红丝络。
沈知书左右打量仍旧不解,不禁挑眉问他:&ldo;这是?&rdo;
狄念脸色微窘,不答就去抢,抢了几下却没抢到,索性攥紧拳,猛地冲他挥了过去。
沈知书低笑着躲闪,&ldo;此物不会是要给知礼的吧?&rdo;
严馥之与孟廷辉闻言,均是转头望过来,又都一眼认出那东西‐‐是cháo安北路特有的小玩意儿,男女之间互表情意用的。
严馥之笑起来,凑过去对沈知书耳语了几句,沈知书脸上笑容愈大,一把丢回狄念怀中,然后侧头淡望严馥之一眼,没再说什么。
狄念讷然解释道:&ldo;那日……那日在柳旗县的时候,城中有个百姓给我的,我看这东西有意思,才想要带回去给知礼顽的。&rdo;
那边有几个商贾看这几人笑得高兴,便大着胆子过来灌沈知书酒喝,口中亦笑道:&ldo;早前因王奇一事,沈大人把好处尽数给了严家铺子,倒让我们这些人好生眼红!&rdo;
沈知书心情仿佛格外的好,来者不拒,一一举杯干尽,却是只笑不言。
孟廷辉脸色微变,听见那几人说话,才知原来王奇一事与严馥之亦有关系,而严家能享官府免除互市税赋也非沈知书一昧徇私。
其中一人见沈知书今夜这般好相与,胆子愈发大了起来,连灌他数杯酒,然后笑呵呵地开玩笑道:&ldo;我们平日里私下常说,要想严家铺子不占这好处,非得严大小姐嫁给沈大人不成‐‐到时候,沈大人总不能再把这好处给自家人享占了不成?&rdo;
沈知书三指捏住酒杯,仍是不经意地笑着,眼底水光忽明,轻一转头,看向严馥之,冲她道:&ldo;却不知严大小姐肯不肯每年少赚些银子,而下嫁于沈某?&rdo;
章七十五归京(下)
他的声音不大,可却足以使在场所有人听清。
狄念手中的酒盅蓦然落地,琼液飞溅两人袍摆,酒香漫溢。孟廷辉脸色陡变,直盯着沈知书看,似是不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那几个来敬酒的人亦是怔神,面面相觑之下不知说什么好。
严馥之坐着,抬睫扫了一圈众人,红唇扬笑道:&ldo;沈大人不过说句玩笑话,堵一堵你们这张嘴,你们还当真了不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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