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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上馆子

“以后还敢在背地里说先生的坏话吗？斗大的字都不识得一个，羞也羞死人唷。”陆清婉嘴角噙着笑揶揄地对幼弟说。

这银票除了十两的（即十千文）。还有平常常用的五百文、一千文、一千五百文、两千文、五千文、五十千文这种，一两可换足足一贯，也就是一吊铜钱。金掌柜给的就是三张十千文的银票。

陆清婉趁着这个时候跟陆清石说了一会的道理，说完之后便抬起头来：

“麻烦金掌柜了，可否把这三十两全都兑换成银子？”

这三十两的银子陆清婉是打算拿来当做家日常吃穿开销的，换成银票了还得跑一趟银号去换钱，多为麻烦。一般的老百姓大多用不着银票，只有做大笔买卖的商人来往之间才多用银票。

金掌柜很爽快地给全部都换成了银子，三十两，沉甸甸地提在手里，白花花，银灿灿，硬硬的握在手里才尤有一种真实的感觉。

陆清婉点清了银子之后，掏出了一枚小小的银子，装进了陆清石的用来装铜板的破布口袋里。陆清石把眼睛睁的大大的，手摸着这银润润的银子，咬了一口，看得见浅浅的牙印。眉眼舒展开来，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这些都归你了，怎么花姐姐都不过问你。家用开销还是都从我这里出钱，这个啊……留给石头买零嘴吃。”

陆清石听了一双眼睛都要瞪大了，张大了吃惊的嘴巴，他愣愣地点了点头，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

陆清婉说完之后，便牵起陆清石的小手，走出了金粉铺。

辛苦了几天，日日都赶着，花费了很多心思做的手帕卖出去了，手上拿了钱，陆清婉才终于有了一丝的踏实感。身上无钱的日子，总感觉如同在水上浮着似的，心空落落地不安。赚了钱，往后的日子才有盼头。

都说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却难，却是这个道理。陆清婉当然不是个娇贵的性子，她也能吃苦，也不怕吃苦。但是，能够让日子过得更好，她绝对不会傻着去过苦日子。更不会拖着幼弟过紧巴巴的苦日子。她会尽力，让他们姐弟俩都好好地……

相比起陆清婉的踏实满足感，陆清石这里却完全是沉浸在一片懵了的状态，背后都出了一层汗水，被风一吹就凉透了。这辈子怕是都不曾见过这样轻飘飘地赚了那么多的银子人。在他的认知里，便是浑身是劲的陆老爹也不能这样一口气就赚了那么多钱。

而村里种田的好把式种上二十几亩的田，每一亩田都能出三百斤的粮食的话，一年到头来账上也有二十两多三十两的进项。可是那是一整年的收入。若是遇上了洪涝，怕是颗粒不收……

陆清石小脑袋里把这个平时记在心里好几轮的东西再拿出来咂摸。他以前觉得种田是最好的行当，他还想着以后练出一把力气，好好种田，带着长姐奔天天吃饱肚子的好日子。

陆清石自幼吃的苦头，让他会不由自主地选择更好的生存方式。陆清婉自己大概是不会知道，今天自己的区区十条帕子，颠覆了陆清石稚嫩的认识。在无意之间，彻底粉碎了幼弟日后一颗积极种田的心。

陆清婉得了钱，自然不会马上就回去。她看着这日头也高了，走了大老远的路，陆清石虽然脸上精神奕奕的，怕肚子也饿了。她便寻了一处小馆子，拉着陆清石进去。

陆清石这辈子都没有下过这样的馆子，有伙计招呼的，上来便客客气气地给人倒上茶。

当一碗热乎乎冒着刚出锅的水汽的馄饨上道他的面前，陆清石甚至能闻见里边青白的葱和淡黄的姜片的味道，馄饨小个，一勺能舀起两只，薄薄的一层皮里边是透着粉意的虾仁拌猪肉的颜色。他一口气塞了两只到嘴里，那滚烫的汁水，要烫着他的舌尖。

但是陆清石呵呵地含着馄饨傻笑，也不肯张开嘴吐出来，即使舌头被烫得发麻。过了一会他嘴巴嚼了好几下，吹了吹搪瓷大碗里的馄饨，不紧不慢地一个接着一个吃。那么多肉，香得陆清石都没有舍得停下来跟姐姐说话，只顾着吃了。

他捧着跟他头差不多大的碗，吧嗒吧嗒地吃着，两只手圈着大碗，生怕别人抢了他的似的。吃得欢快极了，像是被饿很了的小兽一样，一双眼睛清澈而又高兴。

陆清婉吃着吃着，看着这样的幼弟，眼底有点酸涩，看着他瘦小的个子，把脑袋凑到碗里吃的时候，就像只瘦巴的小猴子似的，眼窝不禁有一股热意。

陆清婉就知道陆清石一定爱惨了这样的吃食，吃到嘴里，满满是肉。虽然他吃着精面也很开心，但是肉可能才是他的最爱。家贫，肉不能常得，每回陆清石便只是沾了沾嘴，剩下的都留给老爹吃。亲爹干活辛苦，一年到头也就只那么一两次吃肉的日子。

“汤水就不要喝了，小心肚子撑着难受死你，贪心鬼。”陆清婉点了点陆清石的额头，无奈地招徕店小二收拾。陆清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碗里好喝的馄饨汤被收走，有些不舍。

但是拍着肚子鼓了，也就没有那么遗憾了。只是那一双因为吃得太兴奋而水溜溜的眼睛，控诉一般地看着陆清婉，陆清婉有些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以后让你顿顿吃肉好了吧，小贪心鬼。我让你不喝汤，是因为等下还要坐牛车，颠簸着肚子难受。这山路多坑洼你来的时候又不是没瞧见。”

陆清婉看着他湿润润的眼睛，里面饱含着不舍，怕是陆老爹走了以后他便没有能好好地吃一回肉。陆清婉顿了顿说：

“石头，以后凡是你喜欢的东西，浅尝辄止就够了。过了那个度就会腻烦。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这样，不能够太贪心。太贪心的人留不住福气。要学会控制得住自己，知道了吗？”

陆清婉一边说，一边掏出手帕，给他擦汗。

陆清石点了点头，听不懂浅尝辄止这个词，但是每次都觉得姐姐的话说得好有道理，他懵懂地一知半解，把听懂了的记在了心里。

肉他喜欢，不能多吃，不然以后会腻。但是他不明白，肉这么好吃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吃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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