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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晚饭

陆清婉自己掉过孩子，有多么喜欢孩子只是不提，而陆清石又恰恰是她错过的想要弥补的幼弟，这样两份感情都加诸在陆清石一人的身上，变化自然明显得让陆清石都感受到了。

“今晚还有肉吃！”陆清婉难得地冲着幼弟露齿笑出来，捏了捏他脸上的肉说。

她素白的手指，看上去并不像原来那么漂亮无暇。因为握着锄头在田里劳作的缘故，已经一层薄薄的茧子了，划过陆清石嫩的脸蛋的时候，轻轻地收了回来。陆清婉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并不十分在意。

姑娘家该是最在乎这浑身上下的每一处地方了，唯独陆清婉，现在却是不上心。脆生生的忽然跑出来，就像是野生的似的，也是老天多照料了一番，生得底子就好，否则这样糟践，就是美人也经受不住。

对于上辈子的陆清婉来说，却是在意得要命，无非是担心配不上那个风光霁月的徐凌。那时候的她，早晚泡牛乳希望能褪去这层茧子。女为悦己者容，现如今心态改变了，自然也就觉得外表不过一副空壳子，或早或晚都将面临迟暮，谁也逃不过。还是手里紧紧抓着的东西才是永远属于自己的。

陆清石并不介意姐姐长了茧子的手，因为在他看来，恐怕没有几个人手上是不长茧子的吧，连他自己都有。也就城里那些大人物，十指不沾阳春水才能又细又滑。

“嗯，姐，我们今晚吃萝卜炖肉骨头！把萝卜炖得软软的！”陆清石指着篮子里的肉骨头说。

卖猪肉的方屠户人也实诚，给陆清婉的肉骨头里边，都是挑着肉多的给。两斤的肉骨头看着堪堪也带有半斤多的猪肉了，但是却只按着肉骨头的价钱给，分明已经是在做亏本的买卖了。陆清婉付钱的时候倒也没有多瞧上一眼，现在看见了倒是觉得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她摸了摸陆清石的头发：

“你去菜地里拔萝卜，姐去洗骨头，好吗？”

陆清石听了放下布，蹭蹭地就钻到院子里的小菜地了。

陆清婉开始清洗骨头，筒骨两头大中间小，洗完了之后用刀敲碎了骨头。她是个实实在在的农家女，手上的劲儿大，敲着倒也是不费劲。听大厨说，这样煲出来的汤，带着里面的骨髓，喝着才是美味。她的动作很是利索，切好姜葱蒜，很快地烧好火，爆炒了一轮，倒掉浑浊的水，才开始用砂锅小火炖煮。

她倒是也没有别的活计忙，所以也有耐心坐在灶边看火，看着火舌一点一点地跳跃着，舔着锅底，锅里传来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偶尔掀开盖子，拿木勺子撇去浮在汤上边的渣滓。陆清婉知道这个骨头汤是要炖很久的，呆了一会放上大块的木头之后，才擦了擦汗水，出去外面纳凉去了。

筒骨熬了堪堪两个时辰，等到天黑了，陆清婉才总算把它做好。这个时候，肚子早就开始饿了。陆清婉现在十四的年纪，也正是女孩儿拔高得很快的时候，饭量自然也是不少。

骨头这个东西虽然不太值钱，但是照料着做出来，却麻烦。但陆清婉想起大厨师傅说过的，长身体的孩子常喝这个，身子骨壮实，便也一点不嫌弃麻烦了。

陆清石从来都没有喝过这大骨头汤啊。

骨头价钱相比起肉算是轻贱的，但是也正是因为没有多少肉，根本不受欢迎。好不容易有钱当然是买实实在在的猪肉吃，啃个骨头算什么。所以越是穷的人家，越不愿意花钱买骨头糟蹋。

陆清婉的手艺也是极好的，跟着徐凌逍遥地当了诰命夫人之后，当初痴想着能够凭着手艺拢回丈夫日渐冷淡的一颗心的时候，那是到处寻访美食讨教手艺。现在人也没了，情也断了，手艺却是实实在在地留下来了。

陆清石捏着湿布巾，打开砂锅的盖子，一阵浓郁的香味钻进了他的鼻字，萦绕不散。那奶白色的汤汁，浮起的煮得软烂的萝卜，闻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期间她还炒了一个普通的黄瓜炒肉，黄瓜是新鲜地从枝头刚摘下的，很新鲜，切黄瓜的时候沾了一手的青汁液。陆清婉给幼弟盛了一碗汤，自己也盛了一碗，轻轻地抿着。

陆清石也学着长姐那样，慢悠悠地喝汤，并不像平时那样猴急了。呆在陆清婉旁边，也能感染上几分她的不紧不慢的悠然。陆清婉身上有一股沉淀下来的平静，一双眼睛看着陆清石的时候，陆清石也不免多了片刻的羞窘。

便也让陆清石不自觉地模仿着陆清婉一块做了。

陆清婉对自己花了时间炖的汤还算满意，以前她身边有丫鬟，下厨的时候只需要自己亲自掌勺就够了，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交给下人来准备。但是现在做的饭菜，都是她自己大老远从市场仔细挑选回来的，耐心地冲洗、守在炉子边等待着它慢慢地发生变化。

心境是不一样的，多了一份期待。

果然，这汤倒是也没给她丢脸。看陆清石一脸满足的模样便知道了，陆清婉拍了拍他的脑袋：

“还要吃饭呢，喝一碗就够了。剩下的明天再给你做，不怕吃不到。”

好在陆清婉也知道两个人的饭量，也没有多做，剩下的不要了倒也不是太浪费。隔夜的汤水在这样的天气里容易馊了。她用筷子把剩下的骨头带着的肉都堆到陆清石的碗里，然后给他装了一小碗的饭。

晚上的饭食也不宜过多，陆清石以前是有多少就吃多少，绝对不会浪费的。陆清婉深知幼弟的性子，做出来的量也是刚好够两人吃完，尽量不会浪费。

当然，菜总是会剩下一些的，陆清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陆清石一点一点地吞进肚子里，却拿陆清石没有一点办法。最后吃得满嘴流油，陆清石拍着圆溜溜的肚子，快活地跑去灶头烧水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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